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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都缺少跋山涉水的勇氣


  我送人離開的時候,總是一直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安檢的傳送帶盡頭。因為,他們要是回頭看不見我的笑容那該有多失落。(一)2009年夏,我初三,剛中招完畢。當同班同學(xué)歡歡喜喜的邁向高中校園,或者涌入花花世界的時候,我則像一條流浪狗,帶著剛從垃圾場買回來的,幾天前賣掉的練習(xí)冊,偷偷的溜回了待了三年的校園。
  那時候?qū)W校也不知道聽哪個腦子長了毛的領(lǐng)導(dǎo)指揮,把兩人環(huán)抱的梧桐全部砍掉,種上了一堆蔫不啦嘰的銀杏。就是在銀杏剛種下的時候,我認識了管萍和張明陽。
  管萍那時候英語差的要死,差到中招試卷120個單詞的作文都湊不夠,但是她還是天天傻不拉幾的學(xué)英語,學(xué)到頭發(fā)亂的像雞窩一樣,學(xué)到鼻子上邊兩只眼中間起了一個醒目的紅痘痘,我開玩笑說,再往上一點點,你就成了如來佛祖了。
  那時候滿世界都是周杰倫的《稻香》,文藝青年們都帶著那種外掛式的耳機,耳機線從栓著褲鏈的牛仔褲口袋里,曲折的連接到搖晃的腦袋,和他們抽搐著的身體,一起優(yōu)雅的搖擺。
  張明陽才不是這群文藝青年里的一員,他聽的是英文歌。
  徐永強是一個有著敢于打破傳統(tǒng)教育模式勇氣的班主任。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在那個荷爾蒙泛濫的年紀里,他同意我們男女同桌,并且還允許男女同學(xué)互幫互助,相互學(xué)習(xí)。
  大概他們倆就是這時候勾搭上的吧,具體的我也不太記得了,那時候我也是幾個漂亮女生的英語“老師”,反正不勾搭白不勾搭,晚了就沒了!
  那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給大家的動力,每個人學(xué)起習(xí)來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每天早上五點開始扯著嗓子亂叫,我也不得不裝著很配合的樣子大聲的讀會政治。(二)2008年秋,學(xué)校剛種下的銀杏還沒來得及長出來樹葉,北風(fēng)就吹落了一地的黃葉。我記得真正的我當時正在認真的踩著松軟的落葉,聽它們粉身碎骨的聲音蓋過震耳欲聾的讀書聲,管萍就一巴掌拍在我的腦袋上,“來,背一段聽聽?!?br>  她是政治課代表,當時早讀不是政治就是別的什么沒有一點用的東西。當時真正的我正在樓下踩著落葉,當然,一點也不會。
  她是課代表,被禿了頭、連掛在樹上的風(fēng)箏都摘不下來的政治老師稱作最負責(zé)任的課代表。
  我被罰抄背誦內(nèi)容十遍。
  抄到第三遍的時候我是真的要吐了。
  “張明陽,我不想抄了?!?br>  “不想抄不抄啊。”
  “那我去徐永強,告她丫的?!?br>  “去,告她丫的。”
  徐永強果然是一位敢于打破傳統(tǒng)教育模式的老師。他二話不說,把管萍罵了一頓。真爽,犯了錯還能打別人小報告;真爽,誰讓老子是班級前三名呢。
  當天晚上,我被管萍臭罵了一頓,張明陽像踩到狗屎運一樣嘿嘿的朝著我笑,那笑容就像踩到狗屎一樣惡心。(三)2009年夏,老師們還在宿舍門口堵著我們,讓我們穿上那種褲子的襠部能垂到膝蓋的校服。畢業(yè)季就在穿不穿校服的斗爭中悄然來臨了。
  畢業(yè)季是個浪漫的季節(jié),它不像春天般生機,夏天般絢爛,秋天般豐收,冬天般純潔。它香噴噴,甜絲絲。
  我也在這時候送出了自己的第一封情書,在管萍和張明陽倆人黏在一塊之后。
  高中相對于初中而言算是各奔東西了。2011年冬,高三上學(xué)期的某個晚上,我正在焦頭爛額的和普朗克探討關(guān)于“為什么溫度低的物體不能把熱量傳給溫度高的物體。”藏起來的手機嗡嗡的打斷了我的思路,是鎮(zhèn)長。(據(jù)說管萍的綽號是這么來的,她喜歡素描,又多畫瓶,景德鎮(zhèn)的瓷瓶很出名,她就這樣成了鎮(zhèn)長了……)我下樓陪她在新修的操場上散步。操場上到處都是沉睡泥土的清香,因為學(xué)校剛把所有的枯草拔掉,換上了新訂做的塑料草坪。
  “我去看張明陽了,順便來看看你?!?br>  “我知道?!?br>  “今天早上他們課間操的時候我到的他們學(xué)校,他趴在桌子上睡覺,我叫了他一聲,他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然后很驚喜的叫了一聲就出來找我了?!?br>  “嗯,蠻好的。”
  “我今天晚上回學(xué)校,順道來看看你。”
  “我知道。”
  ……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刻意又不知不覺的朝學(xué)校大門移動。
  “拍張照吧,留念一下?!蔽艺f。
  “好啊?!辨?zhèn)長伸出了剪刀手。
  九里山的冬天夜晚,還是蠻冷颼颼的。但是看著鎮(zhèn)長滿足的笑臉,我頓時因為妒忌張明陽而體溫升高,頭頂冒煙。(四)張明陽再次亮瞎我的凡眼,是高考前一個月。
  “我要放棄高考,去環(huán)游世界?!?br>  “呵呵?!?br>  然后他真去了,一去便渺無音信。
  鎮(zhèn)長打電話說:張明陽去海南了,邊打工邊旅行。
  鎮(zhèn)長打電話說:張明陽從海南到西藏了,下一步準備攢錢去國外的,先去東南亞國家。
  鎮(zhèn)長打電話說:張明陽經(jīng)常換號,有一次迷路還坐了警車。
  后來鎮(zhèn)長的電話也沒有了。
  2014年夏,宿舍像翻炒紅燒肉的炒鍋,炒的人翻來覆去不能入眠。幾乎五年沒見的朋友到訪,給我?guī)砹藦埫麝柕淖钚孪ⅰ?br>  “前一段他去天津找管萍了,他們倆還在校園里瘋狂了一把?!?br>  “瘋狂?”
  “張明陽騎著山地車,讓管萍坐在前邊的橫梁上,倆人在學(xué)校亂跑,還讓她男朋友看見了?!?br>  “哦,像他們倆干的事。”
  我倔強的不在這里提我和各位的名字,因為這是屬于別人的故事,我才不愿意去當個配角。
  2015年初,考試將至,看著QQ上始終灰著的張明陽的頭像,“ Nothing2wrong2if2it2feels2good.2”他的QQ簽名已經(jīng)相當一段時間沒變過了,或者他已經(jīng)換了QQ了吧。(五)我從來沒有嘗試過跋山涉水去拜訪一位老朋友,我甚至沒有敢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努力爭取,我從來只是那個默默目送別人離開的人,我從來都缺少跋山涉水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