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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中的大官人□ 韓明儒


  《水滸傳》中有個稱謂——大官人。
  “官人”一詞,起于唐朝,盛于宋朝。就是指當(dāng)官的人,也有些是對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的尊稱。如大詩人杜甫在《逢唐興劉主簿弟》中說:“劍外官人冷,關(guān)中驛騎疏?!薄端疂G傳》第七回中,女使錦兒叫道:“官人尋得我苦,卻在這里!”
  宋朝是我國歷史上經(jīng)濟繁榮、文化交流發(fā)展的時代。宮廷中,出現(xiàn)了“官家”一詞,《水滸傳》中稱皇帝為“趙官家”。城市中大戶人家的百姓中,妻子稱自己的丈夫為“官人”。如《續(xù)傳燈錄·張商英》中說:夜坐書院中研墨吮筆,憑紙長吟,中妻不眠,(妻)向氏呼曰:“官人夜深何不睡去?”至今,民間仍對新婚夫妻戲稱為“新郎官”、“新娘子”,就有“官人”的意思。評書《三俠五義》中,官府衙門里抓差辦案的人自稱:咱們是“官人兒”。但是,“大官人”這一稱謂是《水滸傳》所獨有的。
《水滸傳》中被人稱為“大官人”的有四位:柴進、西門慶、李應(yīng)和鄭屠。最知名的代表人物當(dāng)數(shù)“西門大官人”。《水滸傳》第24回介紹西門慶:“原來只是陽谷縣一個破落戶財主,就縣前開著個生藥鋪;從小也是一個奸詐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來暴發(fā)跡,專在縣里管些公事,與人放刁把濫,說事過錢,徘陷官吏,因此滿縣人都饒讓他些個。那人復(fù)姓西門,單謂個慶字,排行第一,人都喚他做西門大郎。近來發(fā)跡有錢,人都稱他做西門大官人?!?br>  “武十回”是《水滸傳》中最精彩的章節(jié),描寫最細致的是武大郎、潘金蓮和西門慶的故事,所以后來才有《金瓶梅》的出現(xiàn)。西門慶在陽谷縣城開中藥鋪、綢緞莊,屬于暴發(fā)戶,又結(jié)交官府,有錢有勢,欺男霸女,算是惡霸之類。在民間,潘金蓮、西門慶是奸婦淫夫的代名詞。把西門慶稱為“大官人”,真是玷污了這個響亮的稱謂。
  《水滸傳》中最應(yīng)該被人稱為“大官人”的是小旋風(fēng)柴進。在水泊梁山108位好漢中,小旋風(fēng)柴進是一位令人景仰的人物。他仗義疏財,喜愛結(jié)交天下英雄,曾幫助過林沖、宋江、武松、杜遷、王倫、石勇、李逵等人?!端疂G傳》第九回借酒店主人之口介紹“柴大官人”:“俺這村中有個大財主,姓柴名進,此間稱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喚做小旋風(fēng)。他是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孫。自陳橋讓位有徳,太祖武德皇帝敕賜予他誓書鐵券在家中,誰敢欺負他。專一招接天下往來的好漢,三五十個養(yǎng)在家中?!?br>  柴進首次出場的外貌描寫也非同一般:“那簇人馬飛奔莊上來,中間捧著一位官人,騎一匹雪白卷毛馬。馬上那人,生得龍眉鳳目,皓齒朱唇,三牙掩口髭須,三十四五年紀(jì)。頭戴一頂皂紗轉(zhuǎn)角簇花巾,身穿一領(lǐng)紫繡團龍云肩袍,腰系一條玲瓏嵌寶玉絳環(huán),足穿一雙金線抹綠皂朝靴;背后帶一張弓,腰間插一壺箭,引領(lǐng)眾人,都到莊上來?!闭媸且环娦桥踉碌膱雒妗7Q他為柴大官人,再合適不過了。
  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奪了柴家皇位,不忘大周柴家讓位之功,生前在太廟里立下石碑,囑托以后新皇帝即位,都必須到太廟里去拜謁石碑,并默誦誓詞,按誓詞要求去辦。這塊石碑立在太廟寢殿密封的夾室之中,碑文寫的是什么?除了皇帝,別人都無從知曉。當(dāng)新皇帝即位前往太廟拜謁石碑時,也只有一個不識字的內(nèi)侍跟隨,其他人都離得很遠,弄得很神秘。直到北宋末年靖康之變后,宮門被打開,人們才得知,石碑上不過是很簡單的三條:一是保全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二是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者;三是子孫不得背棄上述誓言,否則即遭天罰。 由此可見,宋太祖趙匡胤保護柴家子孫的心是真誠的。畢竟這天下是柴家讓給趙家的。而北宋開國皇帝太祖趙匡胤確實是有人情味的。難怪柴家嫡傳后代的柴大官人自然能在“紅”、“黑”兩道都吃得開。
  《水滸傳》中最不該稱為“大官人”的是被魯提轄三拳打死的鎮(zhèn)關(guān)西鄭屠?!端疂G傳》第三回通過金氏父女之口介紹鄭屠:翠蓮說:“此間有個財主,叫做鎮(zhèn)關(guān)西鄭大官人?!苯鹄险f:“鄭大官人便是此間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綽號鎮(zhèn)關(guān)西。”魯達聽了道:“呸!俺只道那個鄭大官人,卻原來是殺豬的鄭屠。這個腌臢潑才,投托著俺小種經(jīng)略相公門下做個肉鋪戶,卻原來這等欺負人?!辈徽f鄭屠是個欺男霸女的惡霸,只說一個殺豬賣肉的操刀屠戶,并沒有什么社會地位,經(jīng)濟實力上也不如開幾個鋪子的西門慶。宋朝時商人的社會地位不高,稱鄭屠為大官人,是有些勉強。 我國歷代官府一直奉行 “重農(nóng)抑商”的政策, 商人的社會地位是比較低的。
  古代商人地位低的原因。首先,在封建社會,帝王往往被神化,被宣傳為上天派來掌管黎民百姓的有神奇力量的化身。他們通過政治權(quán)利剝削百姓,搜刮來的錢財和土地使得帝王和高級別官員得以控制住黎民百姓。但是商人通過做生意,也能把百姓的錢財聚積起來,從而也同樣能夠過上像帝王和官員般奢侈的生活,這在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威脅到了一直以來宣傳的傳統(tǒng)思想,威脅到了帝王和官員的身份和地位,所以,歷代官府一直奉行 “重農(nóng)抑商”的政策,商人的社會地位低下是統(tǒng)治階級刻意貶低的結(jié)果。其次,古代,行政管理能力受到科學(xué)技術(shù)的限制,政府對商人這一群體管理困難,例如征稅,商人不像農(nóng)民那樣可以根據(jù)田地來指定確切的稅額,又如征役,由于商人大多游走各地,無法對其進行確切的戶籍管理,從而很難對其征集勞役和兵役。再次,商人的流動性對當(dāng)時社會的穩(wěn)定統(tǒng)治也產(chǎn)生威脅,很多限制流通的物資如鹽、鐵等,都可以通過商人來流通,還有許多不利于封建統(tǒng)治的思想也是由商人傳播開的。更有甚者,商人可以迅速堆積起大量財富,從而積聚起挑戰(zhàn)統(tǒng)治階級的力量,這也是帝王們所恐懼的。所以士農(nóng)工商等級的確定是統(tǒng)治者按其對自己統(tǒng)治的貢獻和危害程度來確定的。 (待續(x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