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 葦 情 思日照電大 盧立建
到了今天,寫關(guān)于蘆葦?shù)奈恼?,恐怕是一種十足的冒險———在我之前,關(guān)于蘆葦,誕生了多少名篇佳作!然,我終不能在這冒險前止步,似乎不為她寫點什么,就總是愧對她似的。
熟悉的地方無風景。所以,平日里出門與回家,我越來越不愿走熟悉的大道,而愿走一走偏僻小徑。這次外出回家,我故意繞過寬敞大路,折向了從大路分叉而出的一條小路———小路通向一處懷抱著一泓湖水的公園。
時令正是秋末,湖邊的蘆葦已長大了,開花了,與它相伴而生的還有白蘋,還有其它水生植物,沿著湖邊密密匝匝地擠在一起。但最招人眼的,還是蘆葦,不僅是因為它在其中鶴立雞群,更是因為它那種飄搖的姿態(tài)。
記得日本《枕草子》一書中,有一句話大概不會引起爭議:“蘆花沒什么看頭”。在作者眼中,與富麗的牡丹、清幽的桂花等花中君子相比,蘆葦那圓錐形的白色花序,似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恐更不能與空谷幽蘭相比。可我以為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少年時在鄉(xiāng)下的游戲玩耍中看到過它,最多的是在夏天,河兩岸最顯眼的就是蘆葦,長得高高低低,參差不齊,一直伸展到河床。不過知道這種吐綠的東西叫蘆葦,還是問過大人后的事,所以只能算是“見過”而已。
后來,生活環(huán)境變了,更多地換成要到文學中去認識。首先在 《詩經(jīng)》中見到了它,“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每到讀這句詩,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樣一幅圖景:蘆葦花白,隨風飄蕩,搖曳多姿。那是一幅迷蒙的自然畫面??鬃诱f,讀《詩經(jīng)》可以讓人“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作為一種草木,《詩經(jīng)》中所提到的蘆葦似乎太平常了,平常得讓人早已忘記了它的存在,更談不上欣賞它的風致和風韻了?!对娊?jīng)》中也有“誰謂河廣,一葦航之”這樣的句子,這“葦”是蘆葦嗎?有人說是,有人說不是。我倒希望是,只有是,才更襯出這種平常植物的力量。
唐詩中也不乏蘆葦?shù)纳碛?,例如董思恭的“蘆渚花初白,葵園葉尚清”,不過意境似不算幽深。白居易的《琵琶行》里,有一種似蘆葦?shù)幕?,就是“荻花”,出自“楓葉荻花秋瑟瑟”一句,這里的“荻”,也頗具不亞于蘆花的風姿,卻不能混同于“蘆”。至于小說,《水滸傳》里的梁山泊,四周就長滿了蘆葦,為梁山增添了幾分神秘感,也為這部以動作和對話取勝的小說添上了幾片“云彩”。
外國人談到蘆葦最有名的,大概就是法國人帕斯卡了,他在《思想錄》里說:人是一棵會思想的蘆葦。這里,帕斯卡不過是對蘆葦?shù)慕栌昧T了,換成別的“偏瘦”的植物也未嘗不可,不過是意味著:人如蘆葦那樣,有柔弱、脆弱、不堪一擊的一面,在這一點上人與蘆葦沒有什么不同,但區(qū)別是人還有蘆葦所未有的那一面,那就是思想。
這一次經(jīng)過這里,算是我從書中走出來,又一次面對曾經(jīng)見過的蘆葦。雖是秋末時節(jié),寒意即將來襲,但卻讓人有了一種離開書本、浸入自然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