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倦了旅途勞累，厭倦了擁擠的火車。無奈，臨時出差加之春運期間，我又被飛機無情地拋棄了。
　　我望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楊樹，許久才回過頭來看看對面的這一對母子。憑我多年馳騁商場的經(jīng)驗，他們應該是來自比較貧窮的農(nóng)村，從婦人的表情看，此刻的心情應該不是很好，無神的眼神中流露出對命運的控訴，是的，或許是這樣的，我還說不清楚因為什么會對她的眼神有這般理解，可能我也只是猜測。那個男孩紅腫的眼睛周圍還布有因擦拭眼淚而存留的臟東西，婦人旁邊的座位上還放著一個包裹，婦人一只手緊緊抓著包裹，被勒緊的包裹隱約可以看出一個盒子的輪廓，難道是一筆錢？這個包裹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車上不斷上來的乘客使本來已經(jīng)擁擠的車廂越發(fā)水泄不通，終于列車又開始繼續(xù)往前行走了。因為無聊，我一直盯著桌上還沒有喝完的半瓶礦泉水，總感覺有雙眼睛一直朝這邊看來，憑感覺在尋找來源。哦，是個顫顫巍巍的老人，從他直勾勾的目光斷定他一直在覬覦婦人旁邊的座位。終于這老人開口了:“妹子，這個座位有人嗎？我能不能先坐坐？”“有人呢！”婦人頭也沒抬起來，目光仍然緊盯著那個包裹，這一舉動更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出于一絲看熱鬧和一探究竟的心態(tài)，我說：“給大爺讓個座吧！等有人來了，大爺再讓開就行了??！”似乎我的話引起了周圍人的認同，霎時間周圍人都開始盯著婦人。婦人卻還是一動不動，只是重復著一句 “這里有人，不能坐！”。那個男孩看著所有人怒視的目光，哭了：“你們都走開！”
　　終于嘈雜的吵鬧聲引來了車上的列車員。列車員象征性地維持了車內(nèi)秩序之后，有點嫌棄地對婦人說：“大姐，現(xiàn)在又沒有人，等過一會兒有人了，就讓大爺讓開，不行嗎？”婦人還是那句“這里有人，不能坐！”年輕的列車員似乎沒有耐心去調(diào)解，一下把包裹拽起來放到桌上，對大爺說：“坐吧！”這一舉動似乎激怒了婦人，婦人終于抬起頭，由于暴怒而瞪圓了眼睛，用幾乎是命令的語調(diào)朝列車員吼道：“不要動……有人……不能坐……”，最后一句話她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來的。
　　這一刻，我感覺這個婦人應該有什么難言之隱，我用緩和的語氣說：“大姐，包裹里是什么?。坎荒苣瞄_讓大爺先坐會兒嗎？給老人讓個座嘛！”“那是我爹……我爹的座位……”還沒有等那個婦女開口呢，小男孩哭著嘶喊出來，聲音中滿是悲慟，似乎把藏于心中無限的苦、無限的痛、無限的怒、無限的怨都觸發(fā)了。霎時間，車廂里所有人都沉寂了，那些圍觀的人原本糾結(jié)的五官頓時稍稍平展了，也帶有些許懷疑與猜測。
　　“那你爸呢？”有人問。
　　孩子只是哭，不回答。
　　終于，婦人慢慢抬起頭來，用疲憊的語氣解釋到：“我男人是礦工，在山西那邊的煤礦里干活，本來我是去看我姑娘的，她因為白血病……可能不久就……結(jié)果途中突然得知……”婦人失聲痛哭起來了。那孩子止住了哭說：“媽媽是世上最好的人，我和姐姐都是被人遺棄的小孩，可是媽媽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們，她自己舍不得吃穿，和爸爸拼命干活掙錢給我們花，可是，為什么……姐姐的病治不好，爸爸也走了……”婦人哽咽著說：“我男人為省錢，坐車從來都是站票，他一直說等有錢了，就買張坐票……”
　　周圍那些原本疑惑的表情瞬間變得復雜了，人們不知道該說什么，時間像是一下子停頓了。我也是五味雜陳，不知道為什么不敢再碰觸那對母子的目光，恨不得馬上下車，離開這里。許久，我站起身來，對那位大爺說；“大爺你坐我這里吧，我馬上下車了。”大爺似乎也剛從一場夢里醒過來說：“不用啦，你坐吧，我也快下車了?！?br>　　婦人的一只手依然緊緊抓著那個包裹，周圍其他人依然默默地看著……我離開座位，穿過人縫走到后一節(jié)車廂的過道里。列車還在繼續(xù)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