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來,汗牛充棟的“魯迅研究”給了我們對這位大師這樣一個定勢的印象:魯迅———成功人士,偉大人士,興許正是這樣,敬文東的 《失敗的偶像:重讀魯迅》(以下簡稱《〈失敗>》)才會為大家所關注:
這是一本嚴肅的學術著作,作者從魯迅對幾代人的深刻影響進而反思,將目光拉遠對魯迅的從文意識形態(tài)進行了剖析,使我們從不同于“成功人士”的魯迅的角度解讀了大師。
在專著中,作者首先描繪了一幅魯迅研究的路線圖:革命家———思想家———文學家———痛苦的魯迅。他把上述四種研究的方式稱作 “大魯迅研究”,因為他們一貫注意到的是魯迅身上的偉大的一面,魯迅身上帶出來的大問題,魯迅的咳嗽中顯現(xiàn)出的民族魂,他還把那些研究者稱作“小魯迅”:從腔調(diào)、神態(tài)、情緒、行文到動作都喜歡模仿魯迅,(雖然魯迅不可模仿的),與“小魯迅”的“大魯迅研究”不同,作者將自己的動作命名為 “小魯迅研究”。只想從身體、日常生活、語調(diào)-----等渺小的視角來觀察失敗的魯迅,但是預先地,他不希望本書被理解為對魯迅的"謗書"。! 從身體說起《失敗》從身體說起,作者選擇了從魯迅的醫(yī)學(肉體)的角度,來觀察這個從事文學(靈魂)事業(yè)的文化偶像。它引用了保羅·蒂里?!段幕駥W》中的重要觀點:“正是牢牢控制了沾染了神之子鮮血和承載過神之子肉身的十字架的解釋權(quán),基督教才有了說服徒眾的能力和底氣?!白髡呔瓦@樣在 ‘十字架’的‘拯救’和‘肉身’之間建立了聯(lián)系,接著進一步從“疾病史”說起。疾病作為魯迅生命中的關鍵詞語,作者提出了一種"肉搏的倫理學”。在這里,“鐵屋子”不是小魯迅們所指的“黑暗的舊社會”,而是指魯迅的身體。充滿了疾病的身體像鐵屋一樣囚禁了他。“囚禁”魯迅那般有氣就要出的人--吶喊是必然的,以文載氣的吶喊是對病痛的條件反射。不幸的身體狀況成為魯迅與時代進行激烈肉搏的主要原因之一,肉體是肉搏的第一基礎。
這里作者沒有將“肉搏的倫理學”簡化為“肉搏的病理學”他指出前在暗中受到信仰的支配。魯迅的遺言“一個都不寬恕”,常被看作不可動搖的信仰,而作者卻認為這是“一種純粹只剩下形式的信仰,是為信仰而信仰”,“相信一切不足信”才是肉搏的倫理學最后的信仰。作者且說自知患有二三十年肺病、寫書時艱于起坐的魯迅,是一個徹底的懷疑主義者,懷疑自己甚至懷疑自己的懷疑?!耙粋€都不寬恕”只不過是飲鴆止渴般的臨時藥方。相比之下,肉搏不同于自戕與謀殺,肉搏的倫理學承認肉體的重要性,而這與那些需要肉體充當犧牲的真理截然不同。
從思想上說那些“小魯迅”們遲遲不能考證出魯迅是一個堅定的“無產(chǎn)階級者”或者叫做“共產(chǎn)主義者”更好(至少這是那些小魯迅們巴不得的事),那么誰也不能否認魯迅只是一個有點“左”的激進分子罷了。作者從思想上更是系統(tǒng)的分析了魯迅在批判國民的 “病態(tài)性”時也“陷入了病態(tài)的怪圈”。其指出這實在有點可悲的,“而不能因為一個國家出了悲劇的人物而不高興”這是小魯迅者的觀點。作者肯定了他們是根據(jù)革命導師恩格斯的話來斷定的,可指出他們忘記了導師的話在這里有點多少“不合適宜”的,因為導師說革命,并非指代文學或者其他。作為思想家魯迅是被否認了革命家后的更新奇的研究方向。
作為革命家的魯迅始終溶解在三種不同形式的研究中。這種判斷似乎有點簡單,卻指出了"大魯迅研究"完美主義的癥結(jié)。他們自然是不能容忍魯迅有任何的缺陷,更何況作為一個“偉大的思想家”被提出來呢?所以他們不得不“一葉遮目”而“不見泰山”了。說到“憎愛分明”,卻是革命者慣用的情感轉(zhuǎn)換方式,但《失敗》卻對其作出了尖刻的批評:其一;憎與愛之間不具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其二;他忽略了善惡難辨、愛恨交加的情感形式。在論述思想體系時?!妒 氛J為那是“小魯迅們”為“死者”總結(jié)出來的偉大的體系時,這讓“一個也不寬恕”的魯迅在九泉之下不是暴跳如雷就是要哈哈大笑了。
每個人眼中都有他自己的魯迅,正如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世界一樣?!妒 愤@本書,確實帶領了我們認識了一個“開始于身體”而沒有“到身體為止”的魯迅,一個“從事于思想(文化)”而沒有“真正的思想”的魯迅。(本報記者 黃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