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鈴鐺”
看勞倫茲的《狗的家世》,講到如果想要使自己的狗對自己絕對忠誠,就是盡可能越小收養(yǎng)它越好,在狗0-6個月時,主人的氣味它會終生都不忘。
于是想起來,我也曾養(yǎng)過這樣一只小狗。那是一只普通的獅子狗。
妹妹養(yǎng)的狗下了一窩小狗,答應(yīng)滿月了送我一只。誰知才過幾天,母狗誤吃了老鼠藥死掉了,于是通知我提前把狗抱走。坐車回家的路上,小狗在箱子里,餓得嗷嗷叫。我手邊沒有任何吃的,伸手摸它的時候,它的小舌頭舔我的手,順勢把我的小拇指含在嘴里,不停地吮。我把手指抽出來,它便又開始叫,無奈我又把手給它,它便吮了一路。
從超市專門買了奶瓶回來,沖好一罐奶粉喂它,小家伙如饑似渴,吃得小肚子鼓鼓的仍不肯停。母親說,不能再喂了。
那時我才上小學(xué),晚上9點就上床睡覺。11點多的時候被一陣叫聲吵醒,小東西餓得叫呢。我一骨碌下床,那時正是冬天,奶瓶早已涼了,先倒了熱水把它燙熱,摸著熱了就趕快跑回屋給小東西喂上。借著臺燈的光,看它貪婪地吮著。之后,凌晨1點鐘,3點鐘,5點鐘,每隔兩個小時就被吵醒一次。雖然第二天困得不行,但看著滿屋搖搖晃晃跑的小肉球,還是無比開心。
那時家里都是老式的暖氣管道,暖氣管兒與墻壁有那么七八厘米的距離。那天我正在練琴,突然傳來小家伙十分刺耳的痛苦叫聲。我和母親急忙跑過去,被眼前的一幕逗得合不攏嘴。不知道小東西是怎么樣淘氣,腦袋被卡在了暖氣管兒與墻壁的縫隙里,進(jìn)退不得,一個勁兒地嗷嗷叫,像那些因為淘氣,腦袋被卡在欄桿中嚎啕大哭的孩子。
我想把它拉出來,無奈身子更粗些;推著它退回去,頭又卡得生疼。母親過來看,也不知如何是好,總不能把暖氣管兒拆了吧。最后母親笑言:讓它這么呆著吧,等你爸回來看有沒有辦法。小東西像是聽懂了似的,叫得更兇了。母親狠了狠心,使足勁兒一按,把那小腦袋原路按了出來。小東西像被擠蒙了似的,過了許久,才原地試了試,可以動了,于是晃晃悠悠地走了。把母親逗得眼淚都笑出來了。
取名字的時候,想了好久,不知叫什么好。母親說,她小時候,養(yǎng)過一條狗,脖子上系了個鈴鐺,所以叫“鈴鐺”。我喜歡這個名字,還追著母親問了很多關(guān)于“鈴鐺”的故事。記起自己抽屜角落里貌似也有個鈴鐺,便去找來給小家伙系上,也叫它“鈴鐺”。
父親一直覺得樓房養(yǎng)狗太臟了,而且說不定攜帶什么病菌,怕對我身體不好,正好那些天我每天晚上起來喂狗感冒了,他便趁著那個機會把狗送人了。我是從小不敢跟嚴(yán)肅的父親反抗的,甚至不敢表示過多的不滿。自己偷偷躲在被窩里,輕輕地哭泣,濕了好幾次被角。家里沒人的時候,在鋼琴上彈自己摸索出來的 “想要把你忘記真的好難”的調(diào)子,一邊彈一邊哭。現(xiàn)在想來好笑,原來這多愁善感的矯情那么早便已顯現(xiàn)。
我是那么地喜歡那些小貓小狗,然而我的童年,沒有過任何小動物的長久陪伴。我常會想,將來,我一定允許我的小孩養(yǎng)個小動物,不能讓他和我一樣孤單。卻一轉(zhuǎn)念也會疑問,等真的做了母親,會不會也擔(dān)心小東西們會帶給孩子病菌。
只是忽然想念起我的“鈴鐺”了,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它餓極吮我手指時指腹的觸感。那是我養(yǎng)過的唯一一只狗,我只養(yǎng)了它一個星期。雖然是在它生命的前6個月,我是它第一個主人,但這么短的時間,它應(yīng)該不會記得我吧。
勞倫茲說,狗的壽命一般在15年。我的“鈴鐺”,大概已經(jīng)死了吧。哎!
(作者為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2014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