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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穿梭機


  車站是臺時空穿梭機,變了時光變了你。 ———題記家住火車站旁,于是看慣了人來人往。有人匆匆忙忙地走進去,有人站在門口焦急地踮腳張望,有人不舍地相互叮囑,有人激動地相擁而泣。但在我眼中,那個高大的建筑物,像是一臺巨大的時空穿梭機。
  小姑是2006年嫁去浙江的。彼時的我仍是個八歲孩童,卻可以很清楚地記得小姑當時的一頭漆黑直發(fā)。奶奶拉著她的手,頭上還滑稽地戴了一朵小紅花。我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四周有鞭炮噼噼啪啪的聲音,有人們擁抱著放聲哭泣的聲音,但吵吵鬧鬧,都蓋不住那一聲火車進站的轟鳴。我看著奶奶邁著一雙小腳,追著小姑走進了車站。她的眼淚一顆顆掉下來落在地上,暈成一圈暗色的印記。
  小姑是個很美的人。即使在我還那么小的年齡里,就懂得她是個美人。她喜歡涂粉色的指甲油,嘴唇上帶著油油亮亮的唇彩,連眼角都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這對于那些充滿好奇心的女孩子來說,無疑是充滿誘惑的。于是她很自然地變成了我的夢,我期待有一天可以變成她一樣美麗的女子。可如今她卻走了,帶走了柜子里的唇彩和眼影,帶走了這個小鎮(zhèn)的一抹亮色,也帶走了我的夢。
  于是我搬著板凳,日復一日地看著那扇小小的門,想著什么時候那里可以走出我的小姑。后來有一天她真的回來了,一手提著浙江特產(chǎn),一手抓著蛇皮袋包裹的行李,背上還背著一個小娃娃。明明是過年那么寒冷的天氣,她卻一頭的汗,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臉上。奶奶跑上去奪走她的行李,嘴上罵罵咧咧的,眼睛卻慢慢地起了霧。
  我站在人群中,看著我期盼了很久的小姑,卻覺得分外陌生。她胖了很多,滿眼的疲憊。嘴唇上沒有唇彩,手指上也沒有指甲油。她變得和小鎮(zhèn)里那些中年婦女一樣了,一絲蒼老爬上她的臉頰。背后有人推搡著我,讓我叫一句小姑。我卻喉嚨發(fā)緊,一句都喊不出來。
  那時便覺得車站那小小的門是那么神奇,神奇到可以把一個人帶去遠方這么多年,把一個人完全變成另外一種模樣。它像是一臺時空穿梭機,慢慢地,就把時光給變了。記憶里小姑還是巧笑倩兮的少女,不知晚上她的夢里,那火車轟鳴聲是否曾入夢?
  我驀然心酸,只愿火車啊你慢點開,不要讓她遠了;時光啊你慢些走,不要讓她老了。
  等到上大學,自己真正地走進了這臺高高大大的機器里,才明白了那些記憶里的情愫。我看著那高高的天花板,往來腳步不斷的行人,一臉茫然。媽媽幫我提著行李,站在旁邊,沉默無言。一塊大大的屏幕板上閃爍著或紅或綠的字,K1454、K903、3614……我并不是什么很戀家的人,所以一開始并沒有很擔心離家千里的生活。但是當我真真正正地站在車站即將離開時,心底才騰起了一陣濃濃的恐懼。我看見媽媽眼底的疲憊,像是一夜之間就老下去了一樣。她的孩子都不能陪伴在她身旁了,將來要一整年一整年地孤獨著,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白頭發(fā)竟然已經(jīng)有那么多了。
  一聲火車轟鳴聲蓋過了周圍所有的喧鬧,以及我和媽媽之間的沉默。我要走了,媽媽把行李遞給我,行李很重,我知道里面有她偷偷塞進去的保暖衣物。臨行前,她僅僅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照顧好自己?!?br>  我驀然心酸,只愿火車啊你慢點開,不要讓她遠了;時光啊你慢些走,不要讓她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