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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布鞋





  小時候,家里經(jīng)濟拮據(jù),我們姊妹三個穿的幾乎都是親戚送的舊衣服,常常羨慕別人家的孩子穿著嶄新。但稍稍感到安慰的是,每年我們都可以穿上母親做的好幾雙新鞋。
  母親做的布鞋,鞋頭大,鞋幫瘦,不精巧卻很結(jié)實,穿著這樣的布鞋,我們常常可以走完春夏秋三季。尤其在夏季,穿著它,上山摘果,下地鋤草,一點都不會覺得捂腳。整個夏日過后,布鞋的鞋幫不會斷線,鞋底也不會被磨爛。
  記得那時候,我喜歡看母親做布鞋的樣子,她總是樂呵呵地拿著鞋幫,一針一線地縫著,我問母親為什么開心,她說:“娃愛穿我做的鞋哩?!蹦赣H是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一年到頭在田間勞作,整個人曝曬在烈日底下,皮膚粗糙而黝黑。她個子不高,不善言辭,嗓門卻很大,小時候,我們對母親的聲音充滿了畏懼和厭倦。
  每個周末的清晨,我們總是被母親的“三聲吼”驚醒,即使萬般不情愿,也得迅速地爬起來,跟著母親去田地里草。每次出門前,母親不忘叮囑我們穿上布鞋。我們睡眼惺忪,拿著鏟子,帶著干糧,晃蕩到了地里。在坑坑洼洼的田間,皮鞋顯得笨重又硌腳;涼鞋沒有一點防護作用,時不時,腳背會和幾只可愛昆蟲來個親密接觸。這時候,我很慶幸有一位會做布鞋的母親。鋤草累了,母親便脫下一只布鞋墊著,坐在田埂上,我們姊妹三個也大喇喇地坐在母親旁邊,渾身無力,疲憊地說不出一句話,貪戀這片刻的休息時光。記得母親問我們:“干活累,還是學習累?”我們總會頻頻地點頭說:“干活太累了?!彼坪鯊哪菚r起,我們已下定決心努力學習,改變這日日勞作的命運。
  讀初中的時候,我?guī)е啻浩诘呐涯媲榫w,時不時與母親發(fā)生口角戰(zhàn),甚至會出現(xiàn)“冷戰(zhàn)”。母親從不嬌縱我,她總是說:“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豹q記得我和母親對著干,她就順手拿著布鞋打我。雖然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記不起具體的原由,卻忘不了布鞋抽在身上的那種火辣辣的痛,而且每次被打哭,我都會在心里算計著,要把母親做的布鞋都扔掉。
  母親對我的管教不僅僅是打。有一次,我沒有抵制住網(wǎng)吧的誘惑,去了網(wǎng)吧,而且徹夜不歸。很快,母親便知道了這件事情。恰逢周末,我?guī)е只诺男那轵T車回家,進入家門,背著書包走近母親,瞥見炕沿的籃子里已經(jīng)完工的布鞋,心想這頓打是免不了了。但母親始終一聲不吭,納著手中的鞋底。我站在母親的身旁,望著母親的側(cè)臉,五味雜陳,心也被揪著。不知過了多久,我逐漸站不穩(wěn)的時候,母親淡淡地說:“去吃飯吧?!蔽以僖仓共蛔⊙劭糁械臏I水,在母親身旁不停地抽噎著。我終于明白母親經(jīng)常對父親說的那句話,“娃還不懂事呢!”所蘊含的期許與包容。從那次之后,我再也沒去過網(wǎng)吧。
  我通過努力考上縣里最好的高中,拿著成績單給母親看的那天,母親笑得很開心,夾雜著不可思議與自豪。高中三年,家中的經(jīng)濟狀況已經(jīng)好轉(zhuǎn),我害怕同學嘲笑我穿得土,會和母親要錢買帆布鞋,母親做好的布鞋已被我壓在箱底。
  三年前,我來到陌生的城市求學。走在街道上,穿著買的新鞋,環(huán)望街道旁的鞋店,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今年五一假期,我去袁家村玩,進入村口,一位奶奶的攤位吸引著我的眼球,幾雙布鞋羅列在板子上,竟讓我移不開腳,母親做鞋的場景驀然出現(xiàn):她坐在炕上,低著頭,專注地納著鞋底,那雙滿是老繭的雙手,一手拿著鞋底,一手拿著針線,周圍一切似乎靜止了,僅剩下針線不斷地穿過鞋底的聲音,吱啦,吱啦……手中針線不停穿梭的動作不斷回放,氤氳我的雙眼,卻填滿我的心房。
  我在心底慨嘆,竟許久沒穿過母親做的布鞋了。
 ?。ㄗ髡呦嫡谓?jīng)濟學院2013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