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jìn)太陽靈動的心
人生不能沒有太陽,梁山不能沒有盤古。沒有陽光普照的人生,是昏沉而又迷惘的無趣一生;沒有盤古精神注入的梁山,只能是斑駁而又縹緲的虛名小山。縱觀梁山山名的異動,或許,我們會洞察其深邃的文化內(nèi)涵。
梁山,古稱陽山,今常德人稱其為太陽山。山名的異動,并非“梁”、“陽”簡單的一音之轉(zhuǎn),亦非“陽”與“太陽”臆想的一字之添,而是一種全新的文化精神、文化理念的藝術(shù)折光。
此山之名,據(jù)楊嗣昌考證,古為陽山??蔀槭裁磿腥绱说霓D(zhuǎn)變呢?“先時祀陽山神,以梁松配,而后因名曰梁山。”(楊嗣昌《梁山游記》)從祭祀特性入手來考察祭祀對象的主角和配角,進(jìn)而從主角和配角的異位來指出山名的變動,頗有見地。可陽山的山神到底為誰?此神到底是怎樣成為山神的?楊嗣昌笑而不答,或許,他認(rèn)為這本身就不是一個問題。因?yàn)椋诋?dāng)?shù)厝丝磥?,此神靈生活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世界里,是民群日常生活記憶的有機(jī)組成部分。對此司空見慣的“常識”性問題,楊氏可以笑而不答,可對較真的我們而言,卻又必要深究其演變歷程。當(dāng)然,對“常識”問題的深究,需要放在常識生成的歷史文脈中探求。
史料記載,此山在漢代就建有陽山廟。唐代劉禹錫在流放朗州(今常德)期間,曾在此廟觀看過賽神活動,并寫下巫風(fēng)濃厚的《陽山廟觀賽神》詩篇。之后,董侹在擔(dān)任荊南節(jié)度使推官時,不僅主持修繕了該廟宇,而且還親自撰寫《修陽山廟碑》。在碑文中,董氏引用王郎《新志》來敘說陽山神的身份及其祭祀因由:“昔王郎《新志》云:陽氏之女,云夢之神。夏首獻(xiàn)魚,迄于秋分魚潮之初,群匯各異,網(wǎng)罟雖設(shè),無能獲者。至今洞庭艅艎,若遭迅風(fēng),多獲利濟(jì)。”由此看來,此山神本為“陽氏之女”,為女兒之身,歸屬于“云夢之神”、洞庭女神的系列。民間認(rèn)為,只要在夏天魚訊來臨之際,民眾只要獻(xiàn)上魚來祭祀,則可在夏首至秋分這段時間捕撈到很多的魚兒。就此看來,陽山之神本為此地漁民的保護(hù)神。
那陽氏到底為何許人物?她居住在何等環(huán)境中?又以何等身份閃亮登場?登場時的氛圍又為何?如許謎團(tuán),漢人不說,唐人也不說。一切的迷霧等到宋人來揭秘。細(xì)讀宋代文獻(xiàn),我們似乎感知到她所生活在靈氣十足的環(huán)境里。山中既有很多只靈獸出沒。據(jù)王應(yīng)麟《玉?!芬谩肚G州記》所云:“武陵郡西有陽山,山有獸如鹿,前后有頭,常以一頭食,一頭行,山中有時見之者。”同時還有仙氣彌散的太陽草在生長。如宋《太平寰宇記》載:“朗州物產(chǎn),太陽之草名黃精,食之長生?!倍涮匦裕瑩?jù)唐蒙在《博物志》一書中記載,早就被黃帝所知曉。而今還在太陽山幸福生活的太陽草,其藥效、藥名早為齊梁時代的陶弘景在其醫(yī)書中所收錄。
靈氣的生活環(huán)境催生靈動的出場信息。明代嘉靖《常德府志》如此流露:“陽山久雨初晴,山腰時有白氣,成人物之行,疏忽往來。如或白羊,三三五五,蓋山市之類。”在那久雨初晴的時節(jié),在陽山山腰之上纏繞的縷縷白氣,竟幻成人物穿梭之相。此中就有一個美女,正趕著三五成群的山羊,穿梭于眾人之間,前來參加山市。迷幻的云團(tuán),換來今人無限的遐想。或許,這就是我們一直渴慕的“帝女”登場之象吧。
可如此靈動的山神,為何配以梁松來祭呢?明代袁中道引用《武陵舊經(jīng)》之言,如此敘說:“陽氏之女,云夢之神,祀于此山。后以梁松配食其上,因名梁山矣?!敝螅僖妹袼字Z闡發(fā):“俗以陽山之神為帝女,故以帝壻配之耳。松有何功德于此土,而廟祀之哉?”呵呵,陽氏之女的身份可謂高矣,借用當(dāng)時的通俗語,可是皇家公主啊。為此,要想給她配個伴兒,縱觀在武陵一帶活動的歷史名流而言,僅有梁松有這個資格,盡管他昔日的口碑似乎還不太好,可在婚姻注重門當(dāng)戶對的民眾看來,他們借用梁松的不是其昔日的名節(jié),而是東漢王朝駙馬的身份而已。換句話說,“陽山”變?yōu)椤傲荷健保粌H僅是“陽”、“梁”簡單的一字之轉(zhuǎn),而是民眾婚配觀念的民俗折光。所以這等山名的變遷,其真相一旦被世人所知曉,尤其是梁松的神秘面紗一旦被世人所揭開,梁山之名只能化為曾經(jīng)的歷史名詞。要知道,梁松的過去,可不太光彩啊。而據(jù)筆者走訪,迄今為止,當(dāng)?shù)孛癖妰?nèi)心認(rèn)同的,還是陽山和太陽山,而不是以往的“梁山”。既然如此,陽山之女的身份就還有待于繼續(xù)追問,可此女的父親到底是誰?此女又到底為誰家之女?換句話說,“帝”到底是誰?民間尚未明說,歷代文人也語焉不詳。
由此可見,文獻(xiàn)資料、口傳傳承中的山神,本為妙齡少女。可文獻(xiàn)資料的語焉不詳、民間口承的尚未明說以及陽山廟宇的毀頹,讓我們對原有的身份揭秘似走進(jìn)死胡同。此時,一座神奇的天然太陽神巨像,橫空“出世”于太陽山主峰東麓峭壁之上,讓我們的揭秘思緒峰回路轉(zhuǎn);此后,氣勢恢宏的太陽山石磊盤古坐像的建成,又讓我們的揭秘話題柳暗花明。如果說前者作為“年代最久的楚人祭祀天然太陽神像”,告訴我們,“陽氏”之“陽”,并非簡單的“梁”、“陽”因轉(zhuǎn),亦非簡單的民俗觀念折射,而是帶有源遠(yuǎn)流長的“太陽神”崇拜痕跡;而后者則以其“最多原生石壘砌的石像”,提醒我們,此“帝”因創(chuàng)世而原生、化身,自然也就并非是單純的三皇五帝了,而是根植于太陽神崇拜文化土壤的、年代更為久遠(yuǎn)的、為楚人敬奉的創(chuàng)世神和祖先神———盤古大帝。太陽神崇拜的演進(jìn)軌轍和盤古精神的深層內(nèi)控,為我們揭開陽氏的神秘面紗和理順太陽山名的寫定因由提供了深厚的民俗土壤。
我們知道,在楚人早期,就一直流傳著太陽神崇拜和盤古崇拜?;蛟S,太陽以無私奉獻(xiàn)的精神燃燒自己,溫暖萬物、孕育萬物、激勵萬物、感化萬物,人們崇拜太陽神、追捧太陽神,其背后隱含著強(qiáng)烈的創(chuàng)世沖動、火辣的生命激情和濃郁的奉獻(xiàn)精神;而盤古則以開天辟地、累死化身的豐功偉績,向世人昭示一種為民原創(chuàng)精神、開拓進(jìn)取精神和無私奉獻(xiàn)精神。二者的有機(jī)交融,讓我們深切體會到并存的強(qiáng)烈的創(chuàng)世沖動、本真的原創(chuàng)精神和無私的奉獻(xiàn)精神。為此,我們才能真切讀懂太陽山的生命印記,悟透其生肖石像廣場上的生命文化解碼、摩崖石刻的世俗情趣和夸父追日的氣度。
人在梁山走,心在陽山行。每個人都心懷對太陽神的崇拜,感知盤古創(chuàng)世余澤,在按照自己規(guī)劃的人生軌轍上奮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