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就在大學(xué)所在的那個城市里,每個周末都要回。
每個學(xué)年的下學(xué)期總是充斥著各種小長假。清明紛紛的大雨阻礙了我的行程,我一定要在五一出城!
忐忑,不敢跟父親說。不是怕他的絮絮叨叨,骨子里是尊重他的意見,從小到大基本都是乖乖聽話,有些小動作都是偷偷在背后做。
這次,我突然有了股沖動,脫口而出:爸,我五一要和同學(xué)出去玩。
父親大人說話了,再說吧。
一時間心中涌上無數(shù)委屈: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兒去哪兒,而我只能誠惶誠恐爭取他的意見,為他的一個語氣一個表情而膽戰(zhàn)心驚;為什么我們家的父親不會立刻馬上支持孩子的決定,而是一推再推最后不了了之。
淚水決了堤,父親開始了與我之間的對話。我聲嘶力竭,以為我占據(jù)所有的理由。他只是重復(fù)說著我聽過無數(shù)次的話,有點不同的是,這次作為聽者的我成年了。他說,你18歲了,有責(zé)任和義務(wù)為這個家庭做出貢獻(xiàn);同樣,你18歲了,你的決定在于你自己的衡量,只需知會我,無需我的建議。
一陣茫然無措向我襲來,我才明白他的建議牢牢掌握我決定的極大部分。甚至,我所謂的任性,沖動的決定,背后偷偷摸摸的小動作都是因為他的建議對我來說太過于重要,所以有了不同程度的逃避和對抗。
18歲的我再聽到這番話的時候,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在床上坐了許久,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里。一是在想父親說的話,二是為了自己幼稚的大哭尷尬。
沉默地走進(jìn)房間里,換睡衣?;煦绲哪X子自動跳過剛剛的嚎啕和尷尬,想著明天是部門里師姐的生日,5月8日,恩,還是部門舉辦晚會的前一天。5月8日,突然覺得這個日期似曾相識,哦,對,這是我銀行卡的密碼。當(dāng)初是母親給我辦的銀行卡,我父親的密碼是我母親的生日,我母親的密碼是我的生日,母親便決定把我的密碼設(shè)成我父親的生日了。
?。∶魈焓歉赣H的生日!我感到一整暈眩,我竟然忘記了,我竟不是父親的生日而記住這個日子。
躲進(jìn)衛(wèi)生間,心中翻滾好多情緒,剛和父親有了暴風(fēng)雨般的對話。我記得在許多個恰好那一秒的時候給我的朋友發(fā)祝福短信,卻唯獨忘記了父親的生日;我的日歷上把5月8日勾畫出來,卻并不是因為父親的生日。
難過,羞愧……成千上萬的細(xì)節(jié)如同潮水?dāng)D滿我的腦海。
父親是大廚師。在我家,母親做的飯委實難咽。每每從學(xué)?;貋?,我都會吃上父親做好的、熱騰騰滿滿一桌菜。只要我夸了一次這個好吃,那么下次必定會在餐桌上見到。如果我說我想喝茶,父親會立刻拿出一盒沒有開封的茶葉。我不懂茶葉的好壞,后來才知道我喝的是明前茶,而喝了大半輩子茶的父親并沒有品嘗過它的滋味。我從樓梯摔下過兩次,因此害怕下樓踩空。自古華山一條道,艱險的下山路,我畏畏縮縮的不敢把腳放到下一級臺階上,父親在下面扶著我的腳踝,慢慢的拉,把我腳放到臺階上后說,你爸在下面接著你呢。我堵住了別人的路,他就一遍又一遍的解釋,我姑娘摔過跤,有點怕這個。每次想給父親買一點好吃的,他總說不要,看他那個圓圓的肚子,也知道他是個大吃貨,一定會給他買他說不要的東西。問他,好吃不。他從來都答,不好吃。然而,轉(zhuǎn)身跟母親通電話的時候說,這滋味覺得還不錯。
這就是父親,負(fù)責(zé),認(rèn)真。雖然有時保守的可怕,有時固執(zhí)的可怕;有時寡言少語,有時口是心非,但這都不妨礙他對我真誠至深的愛。
他不同意我的出行,他只是擔(dān)心旅途上的安全。一切的考慮是因為我,他的同意不同意都是因為我。
才明白,我所謂的任性嬌縱想逃脫想叛逆都是來自他的寵愛,他的善意,他的包容……淚如雨下。
俗話說,父愛如山。大多數(shù)父親像我父親這般把厚重的愛放在心里,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甚至是你過許久才能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數(shù)幾十年如一日的站在你身后。他的愛,如巍峨的高山,只要你回到名叫家的港灣,便能不顧一切的撲進(jìn)他的懷抱,所有的脆弱悲傷惡意糾結(jié),在他堅實的臂膊里,都會覺得心安,沒有什么解決不了的。
曾經(jīng)以為友情和愛情溢滿了整個青春,回首歲月的沖刷,在你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扮演這個角色的朋友人來人往,而家人卻恒久不變。他們才是你最終也是唯一的依靠。
想起龍應(yīng)臺的《目送》、朱自清的《背影》。
我想同他們一樣,好好端詳我父親的背影,不對,還有他的面容,他的動作。
這就是我的父親。萬千深愛自己子女的父親中的一個。他很平凡,對我來說,獨一無二。
今天是我父親的生日。
我擦擦眼角的淚水,等待著,直到時針滑向12。我按下發(fā)送鍵,第一次見到短信上寫:爸,生日快樂^O^/身體健康,天天開心,萬事如意。
眼前閃過無數(shù)場景,我降臨在這世界的那一刻,注定了了你我間不可割舍的聯(lián)系。你看著我慢慢的從蹣跚到獨立,而我現(xiàn)在才懂得你的背影和臂膊需要我的珍惜。
我說不出我對你的愛意和尊敬,因為這些在你的愛面前,都重量太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