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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夏天蘸滿的村莊 沈雨柔


  你要是問我,伴隨著我長大的村莊什么時候最美,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夏天?
  作為一個貪吃的饞貓,我聞到的夏天是一個沾滿新鮮味道的季節(jié)。奶奶在家門后面種的小番茄不是市場上的艷紅色,而是從微黃到澄橙到奶紅的過渡,像是從彩虹的一角偷偷地滾落了下來,淘氣地沾到了一身的顏色。小番茄的味道也和市場上的很不一樣,除了酸酸甜甜,還多了一份在哪里都找不到的鮮美,就像是早晨第一口新鮮空氣的味道。所以每一個夏天的早晨,我都會和妹妹拎著一個小籃子,去采那些還帶著泥土與露水清香的小番茄,因為去得太頻繁,每次采回來的都是還沒有成熟的,所以對小番茄又多了幾分期盼。
  夏天在我的眼里,除了紅色,還有綠色。深綠是黃瓜的,淺綠是甜瓜的。黃瓜君有肥的也有瘦的,但一樣的都是嘎嘣一口脆,汁液清涼微淡,是夏天里的解渴佳品。甜瓜有青皮的有白皮的,奶奶往往一看皮的顏色就知道哪一個一定甜到不得了,我自己也琢磨出一個方法,那就是聞味道。甜的瓜往往散發(fā)出一種蜜的清香,就像聞一朵盛開的梔子花。
  綠色講完還有黃色,這個顏色當然非玉米莫屬。玉米也有很多品種,甜的糯的脆的香的,奶奶叫得出它們各自的編號,我卻只記得住它們的味道。除了這些,還有門前的李子桃子梨子,可惜的是,我家不種西瓜。
  夏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也是小孩子長身體的季節(jié)。
  夏天最美的時刻是傍晚與深夜。經(jīng)過一天的炙烤,傍晚終于裹挾著清涼的微風來了。一家人吃過晚飯后,就都聚到了門后的石子路上,壓馬路、談天、消食。石子路的左邊是一片欲開未開的荷花田,右邊是一片掛著小小松果還沒有來得及長大的松樹林。妹妹的最大愛好就是采荷花與荷葉,所以那些長在荷塘邊上的總是不能幸免。荷花的清香飄啊飄,荷葉的裙擺搖啊搖,好像這樣的味道和場景就可以占據(jù)我記憶里的一整個夏天。
  當然不僅僅是我們一家人,還有街里街巷的鄰居都出了門,貪婪地享受著夏天傍晚特有的清涼。沒有中午避暑的昏睡,沒有清晨田間的忙碌,傍晚是一整天熱鬧的最高潮。這里的談天沒有目的,沒有秘密,只是夸著誰家的娃子真可愛,誰家的田長得真是好……時間滴滴答答,沒人注意到這個過客,只有當黑夜的大幕完全放下來的時候,人群才漸漸地散去了。
  所有的夜晚里,數(shù)夏天的最美麗。因為夏天晴朗的日子多,天上的云朵少,你一抬頭,就可以看見星空。就算你知道這意味著明天又是一個赫赫炎炎的艷陽天,你也還是愿意沉浸在這一刻無言的美麗里。打開窗,把手伸出窗外,把頭探出窗外,微風盡情撫摸,涼意好像一顆又一顆的星子掉進了你的掌心。我是不習慣在夏天的夜晚開大吊燈的,亮著的永遠只有一盞安靜站在桌角的小臺燈。在這盞燈下,讀書、寫字和妹妹用勺子搶著吃大半個西瓜。夏天的夜晚好像最適合遐想,最適合沉淀,最適合和所有愛的人在一起分享。在這樣的夜晚里睡去,耳邊有蛙叫,腦海里有故事,身邊躺著可愛的妹妹。
  到這里,我說的好像都是自己的故事,沒有村莊的故事。但是我知道村莊是不會生氣的,因為我們的故事,就是它的故事,就像星空的故事,就是星子的故事一樣。
  只是,我不知道,那個被夏天蘸滿的村莊,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