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樓”
暑假前,曲師大后勤管理處貼出 《通知》: “北區(qū)5、6號樓因年久失修,存在安全隱患,屬于危樓。經學校研究,定于6月30日前對該樓實施停水、停電、停氣,之后封閉?!笨吹竭@則 《通知》,在我心里激起了小小的漣漪。這兩座樓建于1956年,今年正好是它的60歲生日,也是耳順之年了。上世紀50至70年代,這兩座樓被曲園人稱為 “高干樓”,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時代的發(fā)展變化,逐漸演變?yōu)?“平民樓”、 “危樓”。在毗鄰的剛落成的小高樓的映襯下,顯得那么矮小陳舊。
當初,能住這兩座樓的,確實有不少是高級干部,我能記起的就有:時任黨委書記兼院長的武靜安,黨委副書記王紀綱,曾任院長后因 “反右”被降為教務長的孔學專家高贊非,副院長后為院長的趙紫生,副院長李林。70年代入住的有山大 (駐曲阜)黨委書記張國忠、副書記李振,曲師恢復后的黨委書記王路賓等。上述領導同志都是經過長期戰(zhàn)爭考驗的革命老同志,均為黨的高級別干部。他們經受了槍林彈雨的考驗,為黨的事業(yè)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他們不居功、不自傲、不擺官架子,平易近人,對人態(tài)度和藹可親。他們生活簡樸,工作扎實,處處嚴于律己,給全院師生樹立了榜樣。
尤其讓我難以忘懷的有兩位。一是武靜安書記,只要提起他,凡了解他的人,都會肅然起敬。武書記是一位曾在泰西 (泰山西側)一帶抗擊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老游擊干部,他的事跡為泰西人民所稱頌。解放后,武書記到教育戰(zhàn)線為黨工作,五十年代末至“文革”前期任曲師黨委書記兼院長。武書記生活非常簡樸,常??吹剿┲顬槠胀ǖ陌胄掳肱f的衣服和布鞋上下班。遇到人,不管是教師還是學生,他都停下腳步跟你打招呼并駐足跟你聊天。學生時代的我,就有幸遇到了這么一個機會。一天,我從宿舍出來往 (南)教室走,快到一個交叉路口時,武書記從西邊走過來并停在路口??吹綄W校第一 “大官”站在那兒,我心中像揣著一只小兔子似的惴惴不安,不知見了武書記說什么好。當我還沒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就聽到武書記說 “同學,你是哪個系的?”我結結巴巴地急忙回答道: “我是外語系的?!?“很好,現(xiàn)在我們國家很缺乏外語人才,好好學習啊!”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接著,他又問了我的學習、生活等情況,并說有什么困難和問題要向系里或學校反映。武書記的一席話,使我倍感親切、溫馨,更令我感動。每每想起武書記,心中便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是敬仰、是崇拜、是熱愛……又有傷感,武書記已于 “文革”中因病遠離了我們。
另一位是副院長李林,他曾參加過 “一二·九”學生運動,坐過國民黨的監(jiān)獄。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曾任大連市副市長 (當時大連為直轄市),后任浙江省監(jiān)察委員會書記 (現(xiàn)稱為省紀委)。李在副院長任內,我與本班同學黃遜生曾登門拜訪過他。黃與李都是萊陽 (現(xiàn)劃歸萊西)人,是老鄉(xiāng)。陳黎(李的對象)是我們系黨總支書記,鑒于這兩層關系,加之 “初生牛犢不怕虎”,便走進了李林的家。進門前,我們忐忑不安,生怕吃了閉門羹。李林看到我們微笑著說:“歡迎!歡迎!”說著便把我們領至他的臥室兼客廳 (亦是書房),并讓家人給我們端上茶水和糖果,還不停地讓我們喝水、吃糖果。又細心詢問了生活和學習方面的有關問題,并應我們的要求講述了他的一些革命故事。
“文革”中,因 “李林”問題,紅衛(wèi)兵分成了 “革”與 “?!眱纱笈?。 “革”派說,李林是 “走資派”,是 “大叛徒”?!氨!迸烧f,李林是老革命干部,不是 “大叛徒”。為此,兩派斗爭激烈。造反派在批斗李林時,氣勢洶洶地質問道: “你是不是大叛徒?要好好交代?!崩畈换挪幻Φ卣f:“我相信群眾,相信黨”。于是,造反派便氣急敗地上去不是拳打就是腳踢,并高呼口號: “打倒大叛徒李林!”又有人吼道:“你要老實交代你的罪行,否則,沒有你的好下場!”李仍然鎮(zhèn)靜地說: “我相信群眾,相信黨。”弄得造反派毫無辦法,致使批斗會無法進行下去。批斗會上,李林同志所表現(xiàn)出來的沉著、冷靜和堅信群眾、堅信黨的堅定信念,令我敬佩不已。從中折射出一個富有豐富斗爭經驗的老革命的錚錚鐵骨。
當時, “保派”紅衛(wèi)兵大隊部,為慎重起見,派我與外語系學生宗金龍去大連、西安等地找李的熟人、戰(zhàn)友、同事調查了解李過去的情況,特別注重了解在國民黨監(jiān)獄中的表現(xiàn)。經過調查了解,當事人的證明,李林同志在監(jiān)獄中表現(xiàn)堅定,沒有動搖和妥協(xié),更沒有出賣組織和同志。對此,黨組織早有結論。 “文革”結束后,由于李林同志年齡大、身體健康欠佳,組織上安排他到省政協(xié)工作。
站在張貼 《通知》的 “危樓”面前,觸景生情,感慨萬千。 “樓?!比巳?,曾在兩樓留下身影和足跡的學校領導人、黨的高級干部,大抵都已去世。但他們的忘我革命精神,對黨對國家的無限忠誠,生活簡樸,關心群眾,平易近人的作風,高尚的精神情操,將永遠留在人們的記憶里,激勵人們奮勇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