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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余松烈


  大家好,我叫余亞聯(lián),是余先生最小的女兒,退休前在湖南水利??茖W(xué)校當老師。
  記憶中,父親給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忙。他太忙了,忙著備課上課,忙著到各地調(diào)查小麥生產(chǎn)情況,忙著開展小麥高產(chǎn)試驗,忙著讀書寫文章,甚至我們兄妹6個都退休了,他還在上班,還在忙。他出差的時間總是很長,和我們見面的時間總是很短,在一起談心說話的機會更是寥寥無幾。父親最上心的,就是他的麥子,年輕的時候如此,到老了,甚至到生命最后幾年也是如此。去世前的一段時間,他的學(xué)生去看望他,他幾乎神志不清了,但是只要學(xué)生提到麥子,他就會突然變得很興奮,有時甚至還嚷嚷著要下地,我們沒辦法,只能提醒來看望他的人,不要提到“小麥”這兩個字。
  說實話,小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不太喜歡父親,我們更多的記憶是關(guān)于母親的。她是一個賢妻良母,操持了所有的家務(wù),從來沒有怨言。但是隨著年齡增長,我才發(fā)現(xiàn),父親對我們的愛,像他對麥子一樣,同樣很真摯、很熱烈。
  他跟我的母親相守了 60多年,晚年我母親得了腦血栓,一度行動非常困難,后來連話都沒法說了,我父親拉著她的手鼓勵她,幫著我們和大夫一起給她量血壓,做檢查,有時還會講笑話給她聽,那種感覺,讓我們覺得很溫暖,也很心疼。
  我的大姐,1965年考進了山東農(nóng)學(xué)院,學(xué)的就是農(nóng)學(xué)專業(yè),成了父親的同行。父親非常高興,覺得在家里終于有個能說上話的人了。后來文化大革命開始,大姐的學(xué)習(xí)受到了很大影響,畢業(yè)后被分到了肥城縣農(nóng)業(yè)局工作。有一天,父親找到大姐,很鄭重地拿出幾頁紙,上邊寫著 《余亞勉業(yè)務(wù)進修計劃》,里邊是對我大姐工作和學(xué)習(xí)的要求,很細致。要求她到村里蹲點,學(xué)到真本事,甚至還列出了讀書的清單。這件事對我大姐影響很深,她后來也成了一個小麥專家,一直把父親的這些囑托記在心里。
  我的二姐是一名下鄉(xiāng)知青,1971年進入一家皮革廠工作,工作很累,經(jīng)常需要上夜班。一天晚上,二姐加班,沒有提前跟家里打招呼,父親跑到廠里來看二姐。二姐看到站在廠門口的父親,感覺非常詫異,以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父親對二姐說:“你媽不放心,叫我來看看你。”后來二姐才知道,父親那天看到二姐沒按時回來,在家里一直走來走去,不停念叨,后來自己跑出去了。
  我哥也是一名下鄉(xiāng)知青,有一段時間在泰安罐頭廠工作,在廠里任基建科長。父親就對我哥說:“你干的這個活是良心買賣,人家給你送禮不能收,更不能采取這樣那樣的不正當手段,給人家多估多算,造成國家損失!”聽了父親的話,我哥在工作中特別小心,從來沒有在這方面栽過跟頭。后來罐頭廠破產(chǎn)了,我哥自己干裝修,父親對我哥說:“你是個體戶了,因為你要搶生意、要多掙錢,更容易出現(xiàn)問題,可千萬不要采取不正當?shù)氖侄?!”我哥干了這么多年,始終扎扎實實工作,憑本事吃飯,不虛榮、不攀比,很像父親的行事風格。
  我自己也受到了父親很深的影響,從小看到父親對自己的學(xué)生那種實實在在的愛,讓我感覺到教書育人很光榮。我最終選擇教師作為一生的職業(yè),這也是讓父親很欣慰的一件事情。工作后,反而跟父親的交流多了一些,他跟我講為人處世的道理,囑咐我一定要把培養(yǎng)學(xué)生作為一件神圣的工作來做,踏踏實實,給學(xué)生作出樣子來。
  作為子女,我們能感覺到父親對家庭的歉意,他曾經(jīng)在跟朋友的信里說,“我有6個子女,除了長女、幼女,因為機遇尚好,能夠讀大學(xué),其余四個子女,都因文革下放,后來進了工廠和商店工作,到了90年代又全部下崗。對于沒有教育好子女,自己真的很內(nèi)疚?!?br>  其實,我們早就理解父親了。看到父親對我國小麥生產(chǎn)的貢獻,看到黨和政府對父親的尊重,看到農(nóng)民對父親的愛戴,我們更加懂得了父親工作的價值。父親是一個舍小家顧大家,品德高尚的人,是一個為了億萬農(nóng)民過上好日子,為了國家糧食安全勇于擔當大任的人,是一個立德樹人的教育家,我們?yōu)橛羞@樣一位父親而感到由衷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