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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的秋天


  當(dāng)深秋第一縷陽光穿過黎明的薄霧照在那片剛落下不久的銀杏葉上時,我正獨自漫步在校園南面這處幽靜的花園中。清晨的空氣略顯濕冷,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叫著,黃的、綠的抑或是灰色的葉子落了一地。太陽慢慢升起來,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也在上升。這樣的場景讓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是從小到大從未改變的秋天的感覺,陌生的是自進入大學(xué)以來這種感覺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了。
  故鄉(xiāng)的秋天是一個豐收的季節(jié)。每當(dāng)秋天來臨,整個村莊都飄蕩著豐收的喜悅。小河北面地里的玉米成熟了,紅褐色的玉米纓子在溫暖干燥的秋風(fēng)中左右搖擺,肆意地享受著秋日的美好時光。村莊西面的棉花田里同樣也很熱鬧,碩大的棉花桃在秋日濃烈陽光的照射下醒來,悄悄綻放出屬于自己的潔白光彩。于是,原本暗綠色的棉花田里不再寂寞,一朵朵盛開的白花將這里裝扮成了秋日花園。種在村南沙土地里的花生也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沙土地里出產(chǎn)的花生最是干凈,收花生的時候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只需用手抓住花生秧,輕輕往上一拔,胖胖的花生就晃悠悠地從土里冒出來了。一般的花生是兩個粒,但如果你運氣好的話會發(fā)現(xiàn)有三個或者四個粒的,有時甚至還有五個粒的。若是饞嘴的小孩,比如我,此時定會用拇指壓開其中最大的一顆花生,將粉紅的花生仁迫不及待地填到嘴里,胡亂咽下去,然后整個口腔都充滿了秋天的清甜味道。
  遠處,一輛農(nóng)用三輪車正裝著滿滿一車黃澄澄的玉米向村里駛?cè)?,車后升起的黑煙在空中慢慢消散。地里的莊稼都排著整齊的隊伍等待檢閱,它們身上散發(fā)著一種喜悅的味道,這種味道感染了村莊里的每一個人,繼而感染了整個村莊。
  故鄉(xiāng)的秋天是一個歡樂的季節(jié)。尤其是對于小孩子來說。秋天的空氣干燥,不像夏日潮濕的空氣那樣令人生厭;秋天的陽光又很溫暖,不像冬日里微弱的陽光在北風(fēng)面前那樣“有氣無力”。村子的南面有一片綿延數(shù)十里的楊樹林,每當(dāng)秋天的時候,五彩斑斕的楊樹葉就落滿了整片樹林,黃色的樹葉如玉,綠色的像山間的翠竹,灰色的則如多云時陰沉的天。這些多彩的落葉如同給大地鋪上了一層華麗的地毯。樹葉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非常干燥,當(dāng)我們在樹林里無拘無束地奔跑時,它們會不斷地發(fā)出“喀嚓、喀嚓”的聲音,聽到這種悅耳的聲音我們變得更加興奮,會加快奔跑的速度。于是“喀嚓、喀嚓”的聲音便如影隨形。跑累的時候,我們便頭對頭地躺在葉子上,望著正在落葉的楊樹和湛藍湛藍的天空發(fā)呆?!耙巴茫炜?!”不知是誰大喊一聲,這突如其來的喊聲穿過樹林,劃破天空,向四面八方迅速傳播。這聲大喊在這片寂靜的樹林中如同一個石塊投進了幽靜的深潭,潭面泛起的波紋迅速向岸邊游去。這聲大喊驚醒了正在發(fā)呆的我們,也驚醒了長有兩只長耳朵的灰色野兔。它看了看我們,褐色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的光芒。它迅速轉(zhuǎn)過頭去,粗壯的后腿向上躍起,沒命地向遠離我們的方向跑去。我們用手撐地一躍而起,隨后也向野兔奔跑的方向沒命跑去。繞過擋路的楊樹,跨過淺淺的溝渠,最后眼睜睜看著它從我們眼前消失,卻沒有一點辦法。
  故鄉(xiāng)的秋天是一個充滿陽光的季節(jié)。每個孩子都在溫暖陽光的普照下一點一點地成長。每到秋天,家中院子里的那兩棵楝樹總會給我?guī)眢@喜。楝樹的葉子很小,剛?cè)肭锊痪镁筒畈欢嗦涔饬?,但“果實”還在,那就是黃黃圓圓的“楝豆”。楝豆在我們那里沒有什么用途,但對于黑鵲來說卻是上等的美味。每天清晨,有時天還沒亮,我都會被在楝樹上覓食的黑鵲們叫醒。它們撲動著翅膀,在灰黑色的樹枝上靈巧地飛來飛去,不時探出頭用黑色的角狀喙將楝豆用力別下,然后慢慢地吞進腹中。等我起來的時候,黑鵲們已經(jīng)飛走了。雖然黑鵲們有時把樹枝壓得搖搖欲墜,可我覺得樹上那些楝豆的數(shù)量并沒有減少。我從地上撿起一顆楝豆,它溫潤如玉的黃色外皮令我倍感親切,我看了看剛剛升起還并不十分耀眼的太陽,心想:“大概楝豆是溫暖的陽光匯聚而成的吧?!睌D開楝豆的外皮,棱條清晰的內(nèi)核滑落在地上,同時,進入鼻腔的還有一縷楝豆特有的清苦味道,這種味道也是記憶中秋天的味道之一。
  當(dāng)上午的陽光逐漸變得濃烈的時候,媽媽總會把家里的被子抱出來搭在院中的鐵絲上,一床床被子肩并肩地挨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道棉被墻。陽光逐漸溫暖了棉花,棉花開始一點點變得蓬松,于是整床被子都開始變得暖和了。這時候我總喜歡在被子之間鉆來鉆去,剛進去的時候眼前是黑色的,再往前走還是黑色,不過如果繼續(xù)向前的話黑色就變成了白色。在我幼小的心里,鉆被子就像是一種探險,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是黑色還是白色,但我明白只要勇敢地走下去就能看見我想看見的陽光。晚上蓋著被暖暖陽光撫摸過的被子睡覺,不僅身上是暖和的,就連心里也是溫暖幸福的。呼吸之間都可以嗅到陽光的味道,在甜蜜的幻想之中我緩緩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啪”,一片火紅的楓葉落在我的腳邊。我俯身小心翼翼地撿起這秋天的饋贈,細細端詳著,思緒從回憶中醒來。我看了看東方冉冉升起的朝陽,拿著楓葉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