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 魚 瓶
鯉魚鎮(zhèn),傳說中鯀用息壤堵洪遺留下來的魚形小島。據(jù) 《漯河異志》載:鯉魚鎮(zhèn)有奇寶,名鯉魚瓶。瓶上鯉魚乃鯀身死后一絲游魂所化,可助人延命千載。
這本是一件犄角旮旯里的傳聞,如今拿出來說,也不過是因為那鯉魚鎮(zhèn)上的大戶楊家急求此寶。楊當家到了天人五衰之際,卻仍迷戀這十丈軟紅,想起舊時聽聞,便急不可耐地命人去打聽重寶下落。許是命里因緣,那鯉魚瓶恰恰就在鯉魚鎮(zhèn)的破落戶江家手中。
江家祖輩是有名的漆器師,到了江籟三這一代,卻沒落到食不飽腹的田地?;[三和妹妹阿蝶每日靠著外出網(wǎng)魚維持生計。好巧不巧,前些年頭,江家還因喪葬欠下楊家一筆錢,利滾利已不知是多大的一筆債務(wù)了。楊當家暗自竊喜,這下,讓那江家拿出鯉魚瓶來抵債豈不是剛好。
楊當家遣仆人拿著欠條到江家去要寶貝,那仆人本以為是個十拿九穩(wěn)的事,自是擺足了姿態(tài),進了江家的門鼻子頂就沒朝過地。起先,江籟三苦著張臉,懇求寬限幾日,可當提到要拿鯉魚瓶來抵時,立時就變了副臉孔。他雖是個窮酸,卻還有點落魄能人的氣性,說什么也不愿將這傳家寶拱手讓人。
仆人辦砸了差事,吃了落腳灰,自是將那江籟三的態(tài)度說得極為惡劣,一番添油加醋下來,楊當家已是火冒三丈。楊當家執(zhí)掌楊家多年,從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就連鯉魚鎮(zhèn)上的官老爺都只能捧其臭腳,哪吃過這等閉門羹。他越想越氣,二話不說就把阿蝶擄了過來,讓人給籟三放了狠話,要是再不給鯉魚瓶,就把他家嬌俏俏的妹子賣給老虔婆。籟三與阿蝶相依為命,感情甚篤,楊當家以此要挾,就好比轄住了籟三的命脈,他哪還有抵抗的心思。
這一日,楊當家與籟三碰面?;[三抱著個瓶子一步一挪,抬眼一看不遠處阿蝶憔悴的身影,狠狠心,終是走了過來。楊當家一把奪過籟三懷中緊抱著的瓶子,仔細觀摩。這是個湖青色的瓶子,瓶身不長,瓶口極細。雖說做工精良,卻實在和傳說中的鯉魚瓶挨不上邊,甚至連鯉魚的一鱗半鰭都尋不著。
楊當家大怒,只當籟三在糊弄他,舉著瓶子就往地上摔。也虧阿蝶手腳快,迅速地撲上前去,護住了瓶子。阿蝶剛舒了口氣,就聽到楊當家怒不可遏地下令,“賊狗才,把他給我打死,竟敢這樣愚弄我。”阿蝶一回頭,入目便是兄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情形。那團血肉動彈了一下,再也沒有聲息?!鞍?!”阿蝶眼睜睜地看著兄長被打死,瘋了神智?!斑荆桌速M我一場功夫?!睏町敿抑挥X晦氣,招呼手下人撤了。
一死一瘋,無論是什么時期什么地域都稱得上是一樁大案,可在鯉魚鎮(zhèn)這個地方,往往是行兇的人最為勢大。在眾人眼里,哪有什么冤案呢?只有楊家重金求寶。哪有什么阿蝶呢?只有一個成天抱著瓶子念叨的瘋婆娘罷了。
后來,連那瘋婆娘也從眾人眼中消失了。只有個無賴,拿著個湖青色的細口瓶在集市上叫賣,說是從野外撿來的。無賴只把瓶身上的泥擦了擦,就和他那一堆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破銅舊鐵放在一塊兒了?!拔逦囊患?,五文一件,快來嘍。”有路人從旁走過,相中了那細口瓶,“這也是五文錢?”無賴見有生意上門,忙上前,“是嘞,您瞧這質(zhì)地多精良,是上等品哩?!甭啡舜蛄恐鵁o賴,“是上等品還能到你手中來,指不定這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這瓶口細得,連水都倒不進吧?!睙o賴見狀,忙將水罐里的水倒入細口瓶里,“您看,倒得進嘞?!焙芸?,水就溢到了瓶口。那瓶身的湖青色悉數(shù)褪去,露出一尾紅鯉魚來,不待兩人反應(yīng),鯉魚擺尾一躍,竟是躍出瓶身,化作紅龍,騰云駕霧而去。只留眾人驚奇。
再后來,有人瞅中其中商機,進購了一批細口瓶來販賣,瓶子很快被搶購一空,只是再也沒出現(xiàn)過這等奇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