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 杏 一 葉 便 知 秋 吳嬌嬌
對于時光的流逝我們總是后知后覺,幸運的是,身邊的景色變化,總能提醒我們時間的更迭??粗@滿樹的金燦燦的銀杏葉,我便知道,秋姑娘已經(jīng)光臨了人間。
一樣年輕吧。它瘦瘦的,站立在我們圖書館———文典閣門前,和它伙伴———另一棵銀杏樹一起,像士兵站崗一樣守衛(wèi)著文典閣。比起它別名———鴨腳樹、公孫樹、白果,我更想給它取個“昵稱”,思來想去,就叫它就“金色蝴蝶樹”好了。我之所以這么稱呼它,是因為那滿目的金黃色光澤總是深深地印在我腦海里。自從那次無意中路過圖書館門前看見十一月的它,便再也不能忘記了。至于說到它像“蝴蝶”,便因為它葉子了。十月下旬至十一月初時候是銀杏樹最美時。其他季節(jié)里,它總是容易被忽視,只有到了這十月和十一月之交,人們路過它身邊時,才會發(fā)現(xiàn)它存在。我知道秋姑娘給它的“新衣”是有期限的,于是每天我都會繞著路走到圖書館門前,只為看看它秋日容顏。一開始還沒完全變黃的時候,葉子上還摻雜著青色,黃色與青色相融,十分好看。一連好多天繞路過去去看銀杏樹,有時候,撿起它從樹上飄落下來葉子端詳,才發(fā)現(xiàn),原來它葉子只是遠觀時像扇子,拿近放在手掌心一看,才發(fā)現(xiàn),它的葉子被中間的豁口分成了兩半,倒更像是蝴蝶大翅膀,煽動起來,仿佛會飛翔。把兩片銀杏樹葉拼在一起,一只栩栩如生蝴蝶仿佛就誕生了。如此大而飽滿蝴蝶翅膀,怕是只有春日里飛上天大蝴蝶紙風箏能與之媲美了吧。等到又過了些日子,它由金黃變成了葉邊泛著枯黃模樣,一根長梗上有許多片葉子,像極了一串枯葉蝶。郭沫若的詩歌里也寫到:“秋天到來,蝴蝶已經(jīng)死了的時候,你的碧葉要翻成金黃,而且又會飛出滿園的蝴蝶?!遍]上眼睛想象,那是多么美的景象??!
銀杏是中國特有的樹種,是來自于遙遠的第四紀冰川時代孑遺樹種。銀杏樹十分長壽和古老,我國現(xiàn)在還存在著樹齡達到幾千年以上的銀杏樹,所以它還有“活化石”之稱。我國的杏古樹資源也十分豐富,其中,在全國的24個?。ㄗ灾螀^(qū)、直轄市)均有分布。樹齡超過一千年的銀杏古樹將近一百株。銀杏一般4月開花,10月成熟,長梗下垂,葉子常為橢圓形、長倒卵形、卵圓形或近圓球形,長2.5~3.5厘米,徑為2厘米。它的長壽倒讓我想起了莊子《逍遙游》中“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經(jīng)過了那么久的歲月,看過了那么多世事滄桑和風云變幻,仍能巋然屹立到如今,那是一種何等堅韌與不易!當“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時,銀杏已經(jīng)積蓄著力量,穿越千年時光,來與我們相見。
我國古代缺乏科學(xué)的門的植物分類學(xué)著作,因此關(guān)于銀杏的信息多見于藥典、農(nóng)書、草木志等。在不同的年代銀杏名稱也不同。徐崇印《銀杏》詩云:“誰知平仲自仙材,點出銀丸席上堆。最是秋風斜日好,一山黃葉雁聲來?!睂O承恩《古銀杏樹三首》:“遙空陰十畝,平仲隱千年。老干蒼于鐵,繁枝綠到天?!鼻宕鷦ⅧP誥《平仲》:“嘉木名平仲。南園早秀敷?!薄跋犉た囱谟?,鴨腳盡遮扶?!睋?jù)現(xiàn)在的學(xué)者考證,這些詩中的“平仲”其實就是指銀杏。宋代以后,銀杏開始被稱作“鴨腳樹”、“公孫樹”等,“葉似鴨掌,因名鴨腳?!鼻宕悳B子《花鏡》載:“銀杏一名鴨腳子……又名公孫樹,言其實久而后生,公種而孫始得食也?!便y杏生命力強大,結(jié)果期長,雖歷經(jīng)千年仍枝繁葉茂、果實累累,且根孽能力強、萌發(fā)力旺盛,古樹周圍常生長著不同年齡段的“青年樹”、“壯年樹”,形成四代、五代等多代同堂的“公孫樹”,如浙江西天目山國家自然保護區(qū)聞名中外的“五世同堂”、河南嵩縣白果坪上寺村的“多代同堂”等,或許這個可以作為它得名“公孫樹”的第二種解釋吧。梅堯臣詩:“鴨腳類綠李,其名因葉高?!北彼挝膶W(xué)家歐陽修詩云:“絳囊初入貢,銀杏貴中州?!闭f明銀杏在宋代即被列入皇家貢品。黃寶麟《浮來山銀杏樹歌》有“浮來銀杏山之巔,胚胎疑自羲皇前。吸日月光寂神跱,根蟠九地枝參天”。顧清為家園中銀杏題詩云:“鴨腳當年自一時,瓦盆雕砌影毰毸。黃封不遇頭綱使,爭得凌云百尺姿?!钡鹊搅嗽?,它又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白果”。因銀杏結(jié)果落地,色白如銀,因此而得名。關(guān)于白果的文獻記錄,則大部分是關(guān)于它藥用價值了。元代多部農(nóng)書和醫(yī)書如《王氏農(nóng)書》、《農(nóng)桑輯要》、《農(nóng)桑衣食撮要》、《三元延壽參贊書》、《飲膳正要》、《丹溪先生心法》和《飲食須知》等都記載了銀杏??梢?,在元代,白果已經(jīng)作為常用的藥物被記載在醫(yī)書中,同時,作為經(jīng)濟樹種,也被記載在農(nóng)書中。到了明朝,更是被李時珍收入了《本草綱目》之中。其中,在多處涉及銀杏,記載了銀杏名稱、植物學(xué)特征、醫(yī)藥利用、飲食禁忌等相關(guān)知識。其中比較集中記載銀杏的是果部(第三十卷)“銀杏條”。著名女詞人李清照在《瑞鷓鴣·雙銀杏》寫到:“風韻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為奴。誰憐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誰叫并蒂連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開真有意,要吟風味兩家新?!边@首詞借物抒情,賦予銀杏以人的品格,雙銀杏用以比喻夫婦心意相通和愛意常新不變的美好。并沒有具體描繪銀杏,而是全篇都在寫銀杏的內(nèi)在精神和品格。在李清照眼中,銀杏風度韻致典雅大方,“玉骨冰肌”,品質(zhì)高潔。
因為銀杏具有極高的經(jīng)濟價值、觀賞價值、藥用價值等等,因此與細民百姓生產(chǎn)生活緊密相連,也因此形成了豐富多彩的銀杏民間信仰和習(xí)俗。古老的銀杏樹因樹形高大挺拔、濃蔭廣覆,因此有“蔭福后世、澤及子孫”的寓意。人們將銀杏視為“子孫樹”、“長壽樹”、“富貴樹”等,并向銀杏樹祈福,希望家族興旺,家人健康長壽、安居樂業(yè)。這些美好的生活愿望是銀杏樹的現(xiàn)實意義,也使得銀杏更加神圣,神秘色彩更加濃重。1986年6月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徐州漢畫像石》一書,收錄了漢畫像石270余幅,其中表現(xiàn)樹木的只有22幅,在這22幅中,表現(xiàn)銀杏樹的多達16幅。由此可見,關(guān)于銀杏的傳統(tǒng)文化以及民間信仰是有歷史淵源的。我國作為銀杏故鄉(xiāng),各地以銀杏命名地名和將銀杏樹作為省樹、市樹、縣樹的情況隨處可見,比如,四川成都市市樹就是銀杏樹。這也從側(cè)面反映了我們對于銀杏是十分看重的。
小時候見過銀杏樹,卻不知道它名字,在和小伙伴說到它時,便只會說,你們看,這棵樹葉子好像一把把小扇子呀,夏天是不是可以拿來用呢?現(xiàn)在想來,那時孩童幼稚想法總是讓人忍俊不禁。后來,上了高中,記憶中窗外顏色,也是銀杏樹顏色。我們班級教室在二樓拐角處,外面那棵大樹似乎已經(jīng)高過了三樓。枝干也算粗壯,有的已經(jīng)調(diào)皮地伸到了走廊。那時候,上課開小差,也最多望望窗外。有一次在數(shù)學(xué)課上,思想神游,我不幸被抓個正著。同桌戳一戳我胳膊,小聲告訴我,老師叫我起來回答幾何圖形面積計算問題。我哪里知道老師講到了哪里,便一臉窘迫地站起來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也偷偷“怨恨”著窗外的那棵大樹,許是因為它吸引了我目光,才引得我如此這般神游不知所往。我以為老師要狠狠地批評我一頓,沒想到老師卻說,你看窗外銀杏樹,葉子不也像是我剛剛教你們的扇形一樣,難道我在黑板上畫扇形不如外面銀杏葉子好看?老師這一番話逗得全班同學(xué)都笑了,我自責之余,也尷尬地笑出聲來。再望一眼,明媚陽光灑在樹葉之上,金黃色澤讓人感到愉悅和舒暢。從樹頂漏下來的光,細微卻又明亮。
人和樹是一樣的,我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就像樹一樣,總有屬于它自己能讓它大放異彩的季節(jié)。也許校園銀杏樹葉不能像“落紅”一般“化作春泥更護花”,只是被秋風不知帶往何處,抑或是出于整潔校園之意被清掃到別處,總歸是可惜了。當冰冷石板地面上鋪上了一層黃澄澄銀杏葉子,我想,最美的秋景也不過就是它罷了。隨手拾起一片“蝴蝶扇子”,拿回去制成書簽也是很好的,以待來年再與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