筲箕塢
在景德鎮(zhèn)呢,長長的巷叫做弄。比如戴家弄,李家弄。但是這地界山多地不平啊,人貪個便,都聚在山溝里,這樣的地方便叫作塢。像什么茶葉塢,棗樹塢之類的不勝枚舉。我就要說說這個塢,我的那個筲箕塢。
兒時的回憶里,那時,那里是個繁華的地帶。你看前頭逢著一個拉著白土的漢子,后頭馬上遇見挑著瓷器的擔(dān)夫??傊?,熙熙攘攘,人氣足的很。按理筲箕塢它算不得真正的塢,它并不是四面都有小山繞著。它形似筲箕,三面被繞一面開著,所以就被稱為筲箕塢。這點我那時可是不太能夠理解,恐怕是只緣身在此山中吧!
每當(dāng)我在同學(xué)前說起景德鎮(zhèn),沒有一個人不知曉是瓷都。我就會滿臉笑意地說道那里的路燈柱也是青瓷呢。所有人都是一臉不解,說那不是很容易破嗎?都覺得可惜,而我卻笑而不語。其實,瓷器并不是嬌弱的花。瓷器的一生不在溫室里,從它被人們在山中刨出就意味著坎坷。我就在筲箕塢見證過它的一生。
它從荒野中走來,松散懶慢。不過是一捧土。匠人百般捶打千次拿捏,剝開散漫的皮衣,讓以它沉穩(wěn)厚實示人。當(dāng)堅定的心被磨地銳利時,它再也不想停在昨天那方方的土塊。于是,匠人就開始拉坯。這無疑是個痛苦的過程,身體被扭曲拉扯又是誰能忍受。但這是瓷器必經(jīng)的路程。第一次涅槃,它是罐是壺是碗是……總之,灰頭土臉的它變得不再平常,可是就這么停下嗎?不,經(jīng)過一路它已不再畏懼,窯火搖曳閃爍著極誘惑的光。
畫師接過它,它樸素的外衣再也配不上那顆高尚的心。
所以,畫師抖動他那靈巧的手,那筆也就跟著輕躍漫跳,在它身上。朵朵的牡丹在它身上綻放,野鶴在閑游,稚兒在歡語。不過要在身上顯出彩虹的斑斕,這還遠(yuǎn)遠(yuǎn)是不夠的,窯火是最后的擺渡人。搭上這船迎接你的要么是光彩照人要么是身敗名裂。奇跡與毀滅并存的道路上,瓷器它走了千年,勇往直前永不停歇。開窯了,櫥柵格里多了的一兩個瓷器倍受人們贊嘆,而窯底下一堆堆的殘片卻只有一聲惜嘆。
每當(dāng)聽到同學(xué)說道自己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物件時,我并不是那么向往。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瓷器在我心中永遠(yuǎn)屹立,在小小的筲箕塢,上演的踏遍坎坷歷盡艱阻的不凡,我將用一生去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