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xiāng)人
十一月的中下旬,天氣越來越冷,像是被人催促著一般,今年的合肥早早的迎來了它的第一場鵝毛大雪,一夜之后,天地間的銀裝素裹,一改前段時間連日的陰霾,讓人心情都跟著亮了起來。中午和室友去大食堂吃飯,大食堂里雖然和平日一樣人頭攢動,卻又有些不同,往日售賣小火鍋的窗口總是擠滿了人,而今天卻像失了寵般,只有零星幾個人光顧,而餃子卻像是舶來品成了新寵,頻頻響起的“餃子好了?。 钡穆曇粝袷庆乓墙裉斓男沦F。
我有些疑惑地問室友,室友說“因?yàn)榻裉煜卵┌?,下雪天吃餃子,不吃餃子凍耳朵。?br> “下雪天不是該吃麻子嗎?”下意識地要奪口而出,卻又不由自主地保持沉默,只是表示理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吃完飯后,我給爸爸打電話,告訴他今天下雪了,說:“已經(jīng)第三個年頭下雪的時候沒吃到麻子果了……這樣耳朵都不夠掉了……”開玩笑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涌上的一股酸楚梗在了胸口。爸爸也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我們就這樣隔著電話,隔著幾千公里的距離,默契的無言。
而我就像被聽筒里冷冷的空氣催眠了般,思緒早已飛到了不知何處,那是個晴朗的雪天,潔白的雪被慷慨的陽光照得如同會發(fā)光,耳邊響起了噼里啪啦的木柴被火舌親吻的聲音,它們在土灶里唱著歌。嗅覺也像活了過來,聞到的是陣陣糯米的甜香。
轉(zhuǎn)瞬間,眼前的畫面變了,是農(nóng)村舊式的門頭,門旁一群大人小孩圍著一個大而笨重的石臼,兩個大人揮汗如雨地?fù)]動手里巨大的木樁,而石槽里被蒸熟的糯米,在一聲聲號子聲中,在一下下的敲擊下,逐漸失去了原來的模樣,旁邊的小孩們也不閑著,趁著空隙用手去錘錘那熱乎乎的白胖的軟家伙,以表示自己也能幫忙,還有的趁大人不注意,早已偷吃起旁邊大搪瓷碗里盛著的一會兒用來裹麻子果的炒熟的白芝麻拌糖。那熟悉的軟糯香甜的味道好像已在我的嘴里溢開了,它在我的口中糾纏著我的齒齦,想要把它們?nèi)诨D蔷褪切r候的我,那就是該冬天趁熱吃的麻子果。那就是我久未親近的故鄉(xiāng)的味道。
而這些都是我無法用貧瘠的語言向室友解釋清楚的鄉(xiāng)愁。隔著幾千公里的飲食文化和風(fēng)土人情的差異,千言萬語最后只能化成無奈的嘆息。
隨著城市化的進(jìn)程,城與城的差異越來越小,同樣高聳的樓房,寬闊的柏油馬路,蜿蜒盤繞的高架都在腐蝕著每一座城市的獨(dú)特性。走在相似的道路上,常常在恍惚間,我會有此鄉(xiāng)非異鄉(xiāng)的錯覺,心里涌上往前去,再往前去就能找到什么的沖動。然而閉上眼睛,空氣里嗅不到熟悉的甜糯的香味,聽不到遠(yuǎn)處幽幽地傳來的“賣麻子果嘍!”的叫賣聲,我還是能意識到,在這個陌生的天地間,我依舊不過是一個異鄉(xiāng)人,卻固執(zhí)的想要尋找故鄉(xiāng)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