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生活處處充滿矛盾,我們要學(xué)會正確處理。不能讓情緒左右自己,我們要努力成為情緒的主人。
電影《盲山》里的人物,乍一看都是勤于耕作的淳樸村民:粗糙黝黑的皮膚,嘴角帶著略微凌亂的胡渣,還自然地露出一絲微笑。這些都是普通人,但也不是一般人———他們是聯(lián)合起來看守囚禁被拐賣婦女的村民。在這件事里,最令我憤慨的不是拐賣少女的人販子,也不是強行施暴的“丈夫”,而是那些看似樸實的村民。是什么驅(qū)使他們掠奪一個年輕生命的自由?如果是同伴的請求,又是什么使得他們將所謂的人情看得比心底的是非、良知更為重要?
我想,學(xué)者漢娜·阿倫特給了我答案。她寫了一本書叫 《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不過此書的副標(biāo)題更有意思:關(guān)于惡之平庸的報告。
純粹的不假思索,讓看似簡單的舉動造成了最終“惡”的后果,而這些人甚至毫無察覺,認為自己只是在例行公事。他們不僅是利益相關(guān)者,也是社會秩序的認同者,因而他們會成為屠殺者手中的刀,野獸衍生出去的觸角。
看完電影,可能會有幾秒鐘的震驚與同情,但是人們依舊對身邊的惡視而不見,視而不見的惡,就是平常的惡。平常的惡,不是指小惡,而是指發(fā)生在人們的視野之中,發(fā)生在公共領(lǐng)域之中,卻不為人們所關(guān)心,不為千夫所指的惡。人們公認的正義與理想價值在社會中不再適用,取而代之的就是流行的有利于生存的實用價值,如利益邏輯與暴力法則,在公認的普世價值之下原本應(yīng)當(dāng)被認作是惡的行為,卻可以以各種借口而存在。
如果《盲山》例子不夠鮮明的話,那么艾希曼的例子絕對不失為經(jīng)典。阿希曼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熱愛康德并具有很高的文學(xué)素養(yǎng),但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可以在這個特殊的年代殘害了成千上萬的無辜生命。在他看來,服從上級希特勒的命令是他應(yīng)盡的義務(wù),他將這種命令代替了內(nèi)心的良知和理性的判斷。1960年,艾希曼被逮捕歸案,他也曾借“服從命令”之名開脫罪行,稱自己“只不過是齒輪系統(tǒng)中的一支,只起到傳動的作用罷了?!碑?dāng)邪惡的命令來自權(quán)威,不假思索的人就會基于服從權(quán)威的盲目,漠視良知發(fā)出的道德指令,使得道德抑制弱化甚至喪失,從而無障礙地選擇邪惡的行為。
西諺云:“沒有一滴雨認為自己造成了洪災(zāi)?!鄙鐣飷旱闹圃戽湕l很長———下達命令者、直接實施者以及裝聾作啞的看客,都是罪惡鏈上不可逃脫的一部分。當(dāng)身處鏈條的每一個人都無法看到鏈條的全貌時,似乎都有理由覺得自己無辜。即使有良心的不安,也會將責(zé)任推給權(quán)威。用角色開脫罪行,便利在于角色中的“我”不再是我,而是一個被迫接受命令的下屬,是一個巨大猛獸(罪惡的開端者)無數(shù)觸角中的一個而已。惡是摧枯拉朽的,“我”可以從惡如崩。而這種人,似乎都忽略了“良知是最高準(zhǔn)則”這一點。
孟子曰:“所不慮而知者,良知也。”良知是人生命中先天具有的判斷是非善惡的能力?,F(xiàn)實生活中的我們,經(jīng)年累月地藏身于某種制度化的角色中,而其人性是否會不自覺地在一次次執(zhí)行命令的過程中被 “劫持”?阿倫特說道:“思考賦予人們度過關(guān)鍵時刻的力量,從而防止災(zāi)難性的后果?!痹诖怂f的思考,其實正是喚醒良知的過程。靠自己的力量,從隱身的角色中抽身出來,恢復(fù)成一個獨立完整、為自己負責(zé)的人,從制度的深井中爬上來,在更廣闊的天空下,看雨滴如何匯成洪水。
如今,很多地方仍有不少不假思索的夢游者,在角色的催眠下渾渾噩噩地游蕩。面對平庸之惡,人們選擇沉默、不作為,既不與惡為伍,也不反抗惡,一味順從,他們這種平庸的表現(xiàn)讓冷漠這一社會病毒四散傳播,侵蝕人體。所以,社會需要“吶喊者”,去喚醒那些在很多大事大非面前不假思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