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偏北
我崇拜西北的滄桑,像人生一樣深廣的大自然氛圍。這大抵是因為我生在西北,長在西北,血管里流淌著略帶滄桑的鮮血的緣故。它在我的意念中,就好比地壇之于史鐵生,中華文化之于余秋雨,荷塘月色之于朱自清。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深沉,包含了太多太多,說與不能說的,寫與不能寫的,僅在二字之間。
“馬上望祁連,奇峰高插天?!薄皠窬M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边@樣的詩句很多,但它們都離不開祁連山,離不開千年陽關(guān)。祁連山綿延千里,佇立在風沙石礫中,已然成為一種精神,一種流淌在每個人的血液中的堅毅,挺拔,和清俊的精神。千年陽關(guān),數(shù)不盡的金戈鐵馬,沙場點兵在這里上演。不知有多少的骨頭將多少的英雄俠客夢葬送于斯。無論怎樣,中國人的離情別緒,俠肝義膽多多少少沉淀在了西北。如果不是一個歷盡滄桑的人,西北可以讓他滄桑一時。
西北之于我的,在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甚至是一捧黃土之間。也許低到塵埃里,我才能領(lǐng)悟其中真意。
我不得不歌頌那世世代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勞苦大眾:黝黑的皮膚,滄桑的面容,還有像牛一樣耕作,像土地一樣奉獻的精神。這些對于我的思想與人格啟蒙缺一不可。無論貧窮與干旱,無論病痛與生死,與大地的契約從來都是按時完成的。他們山一樣沉穩(wěn)的性格,牛一樣耕作的精神,影響著每一個從西北長大的孩子,他們一切的啟蒙都是從土地開始,而且我也相信,在大地極盡之處,就有大地深沉的呼吸。
與其說西北是我記憶中常去的地方,倒不如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此時此刻,我腦海中顯現(xiàn)的依舊是路遙與他深愛著的陜北。同樣是西北,同樣是農(nóng)民的兒子,我似乎更能理解為什么他至死不渝地愛著黃土高原。每當路遙陷入精神的痛苦之中,他都要走向黃土高原,走向陜北,去尋求精神的解脫,去傾聽上帝的梵音,獲得人生的超然智慧。
西北之于我亦如此,每當我感到精神的痛苦與靈魂的孤獨時,我會選擇不停地行走,而腦海中涌現(xiàn)的是那無比熟悉的山與黃土地,還有那近乎以一種哲學家的姿態(tài)淡然耕作的農(nóng)民。是它們與他們將我拯救,使卑微不再卑微,虛弱不再虛弱,痛苦不再痛苦,恐懼不再恐懼,放棄不再放棄。
我不能夠像莫言一樣用極其辛辣與深刻的詞藻評價高密去評價大西北。我只知道在大西北的土地上,生之艱辛,病之痛苦,死之無奈是常有之事。我還知道生死病痛并沒有使西北人就此沉淪,反而使黝黑的目光變得更加堅毅,使平緩的脈搏變得更加強勁。這便是大西北的生存哲學,也是我從中得到精神與靈魂升華的地方。
如今,孑然一身遠赴他鄉(xiāng),而西北也只能在回憶中去觸摸。我不止一次在血色殘陽中,煢煢獨立于林間,讓瘦弱的目光穿越高山與叢林,以朝圣者般的虔誠去注視幽遠的夢與積)如玉的祁連山。我是一個故鄉(xiāng)情結(jié)或者說是土地情結(jié)很重的人,要是生在小家碧玉,玲瓏剔透的江南水鄉(xiāng),真不知道該如何消受?
合上書本,從窗簾的邊緣偶然瞥見月亮,此時定是安靜至極了。那極其圣潔與平靜的月光不得不令人深思。在異鄉(xiāng)的月夜里,有如此美的享受,也算是一種安慰了。我遙遠的大西北,此時也應入眠了吧?(交通學院 程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