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52年考入北京航空學院成為北京航空學院招收的首屆學生。因體型偏胖,同學們都叫我王胖。
1957年在航空發(fā)動機工藝專業(yè)2302班(即52年入學發(fā)動機工藝系第二班),畢業(yè)后分配到哈爾濱120廠(現(xiàn)名中航哈爾濱航空發(fā)動機工業(yè)公司)工作。五年半后,一次偶然的機會調到了成都132廠工作(現(xiàn)名中航成都飛機工業(yè)公司)。本來應該成為航空發(fā)動機制造專家的我,命運之神卻將自己變成了飛機制造專家,并稍有貢獻。
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三分之二的人生美好工作時段(約26個春秋),干的是重復性的維持社會正常運轉的基層技術工作。
有賴于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神州大地,擇優(yōu)錄取干部加上自己又早已嶄露頭角,在1981年被提升為人員已達1.8萬的成都飛機公司的副總工程師而進入了公司領導層,并分管殲七飛機的改型工作。
殲七系列飛機由成都飛機公司生產(chǎn)、裝備空軍,是當時中國最先進的殲擊機,雄踞中國領空長達40年之久(1970~2010)。
在殲七系列飛機(國內型)三次重大改型中,自己擔當了后兩次在改型中制造方面的實際負責人。當時自己以成都飛機公司副總工程師身份兼任了殲七Ⅲ型飛機設計師系統(tǒng)副總設計師(該系統(tǒng)總設計師是宋文驄,后升為工程院院士)和殲七Ⅲ型飛機行政指揮系統(tǒng)成都飛機公司副指揮(該指揮系統(tǒng)總指揮師三機部高鎮(zhèn)宇副部長)和殲七E型飛機行政指揮系統(tǒng)副總指揮而成為該兩型飛機(殲七Ⅲ型飛機、殲七E型飛機)研制工作中制造方面的實際領導人(設計方面工作除外,另有專人領導)。
能站在航空工業(yè)最先進的殲七系列機生產(chǎn)的這條主干線上,兩次擔當了能促進社會發(fā)展的、能直接提高空軍戰(zhàn)斗力的、創(chuàng)新式工作的殲七飛機改型的領導職務,人生能有此機遇者不多也。
30多年過去了,歲月流逝,記憶模糊,但兩次新飛機的首次飛行卻刻骨銘心,終身難忘。
首飛顧名思義就是新試制的飛機首次上天飛行,天空無機場,擺在首飛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安全返航著陸或機毀人亡,因而首飛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1984年4月26日,成都天空晴朗,萬里無云。公司機場上人頭攢動,參觀人群有國防科工委、空軍、原三機廠、四川省領導也有各兄弟單位的代表及本公司一萬多名職工。一顆紅色信號彈沖天而起,隨著發(fā)動機震耳的轟鳴聲,雄鷹沖天而起,直插云霄,隨之掌聲如雷。
在人群的歡呼聲中,作為該機試制的主要領導之一,酸甜苦辣涌上心頭,五年了,多么值得回憶的五年啊!其一,既有階段成果的喜悅,也有技術難題闖關的深思;既有按網(wǎng)絡計劃組織生產(chǎn)的順意,也有臨時調整當機立斷改變計劃的風險;既有按部就班沿正常秩序的生產(chǎn),也有挑燈夜戰(zhàn)甚至通宵達旦奮戰(zhàn)的辛酸;在關鍵時刻全公司上下一條心確保了新機按時上天。
五年的奮戰(zhàn)年僅50多歲的我在身心煎熬下已是白發(fā)蓋頭了。
其二,首飛雖然做了多次復查、萬無一失的準備,但不定因素太多,主要困難是地面試驗與空中現(xiàn)狀的差異,首飛是試制階段最危險節(jié)點。飛機上天了,只是危險的開始。飛機直插云霄之時,也是知情人提心吊膽之時。俗話說“擔心到了嗓子眼”,就是此時的真實寫照。
飛機通場(飛機從參觀人群頭頂?shù)惋w而過)時人群的整齊歡呼聲也未打消心中的擔心。
著陸時飛行最危險時刻,半小時的飛行很快結束了,嘭的聲音分外響亮,飛機起落架著地了,隨之拋出了阻力傘,它像拖在大鳥身后的一朵繡球花,飛機滑呀滑呀速度慢慢減下來了,展翅的大鳥在機場的停機坪停下來了。人們歡呼了,瘋狂了。
我已聽不見人群的祝賀聲、歡呼聲、發(fā)軟的雙腿已無力支持偏胖身軀的重量,我癱坐在椅子上,這是極度緊張后的放松,這是提心吊膽后慶幸。平靜后,心中默默地在說:“成功了,五年的心血開出了燦爛之花,成功了———”。
喜悅在心頭回蕩,但一個聲音又在心頭響起,首飛僅是階段性成果,用飛行試驗來檢驗飛機的性能,進而達到設計定型、批量裝配部隊才是最終目標,任重而道遠。想到此,心中充滿了力量,站起來,隨之邁出堅定的步伐,伴隨著人群的歡笑聲走向下一個目標。
這是國家的培養(yǎng)及信任,也是個人的努力,是當之無愧的對國家的貢獻,這更是歷史的機遇,人生中能有此機遇者不多也。
王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