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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男乘隊過得很好


  春夏交際之時,父母常給我來電話,季節(jié)的更替帶來一系列頻發(fā)不斷的流感,因此叮囑的內(nèi)容也多是注意冷暖,保重身體。況且在異鄉(xiāng),飲食不習慣,母親常合算著給我寄些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來,我嫌麻煩,于是母親只有在生活費中多做打算,畢竟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再能夠讓她稍稍安心些的了。我說,我在這兒挺好的,能照顧好自己。父親以為我是為了讓他們少為我操心,所以結(jié)局往往南轅北轍,他愈發(fā)確信我在學校過得不盡人意,甚至受到欺侮。
  為了證明我確實過得很好(除了還不能完全適應這兒的食物),某天,我開著視頻電話從宿舍樓門口的“空中乘務學院男乘隊”九個大字開始,帶他們在樓內(nèi)“溜達”。四合院似的21棟讓父母覺得回到了小時候所住過的粉墻黛瓦之中,院內(nèi)自帶的特殊小池塘被一圈盆栽擁簇著,邊上的鮮花倒映在池塘底部,還有那些紅白相間的魚兒和一只慢悠悠的小烏龜抬頭仰望著天空;夜晚站在池塘邊抬頭仰望,目光往上越過四面宿舍窗戶投出來的燈光時,整棟樓形似通天巴別塔,即便夜空一無所有,也能使得遠游的異鄉(xiāng)客得到一點安慰。
  這是我頭一次住校;從幼兒園到高中,學校離家最多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因此,我把宿舍當成第二個小家,把家中挑選的書帶上宿舍的書架,洗漱衣物放到陽臺。但開學初的那些例如鋪平床鋪、疊軍被的準軍事化規(guī)定把我弄得得提心吊膽,因為我在家從未整理過內(nèi)務,經(jīng)常把大堆的書攤在地上,方便翻找,更別提疊被子了。我曾把這樣當成折磨,而當我在不知不覺中使其變成了自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時,真心覺得,這樣真好!宿舍干凈整潔,不是當初來之前腦海中想想的亂糟糟的大學宿舍了。
  其實這應當算是歷練吧,準軍事化管理不是掛在嘴上的,父母曾因此而心存芥蒂。皆說“好出門不如窮家坐”,離家一千五百公里,三個小時的航程,從東南沿海城市來到西南內(nèi)陸古鎮(zhèn),可我卻從未有過低頭思故鄉(xiāng)的憂愁,或許這僅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使然。每天的集合走隊列內(nèi)務整理確實把我累得夠嗆,還有體能晚自習,大量的俯臥撐讓我好幾天才緩過勁來,早上從上鋪下來的時候都無力穿衣。每次想要偷懶或者放棄時,我總想起自己來這兒的初衷:為兩千公里之外江南古鎮(zhèn)中的親人爭光,實現(xiàn)自己的藍天夢!更何況,還有一塊兒訓練的朋友就在你身邊,可丟不起這個人。整整一學期的訓練,身體在酸痛中強化,終將練就一副強健的體魄。
  父母來電話時通常是在晚飯之后,而晚飯之后正是我們體能訓練的時間,最初的幾天手機中總有四五個未接來電。到宿舍回撥,母親總是心疼得聲音哽咽。但是說實在的,一周的課程和自習課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從家?guī)淼臅貜涂戳藘扇?,買了好幾十本新書也在上個學期末見底,把其中的一部分帶回了家。課程開得最多的是與英語相關(guān)的,高中時的英語基礎在這兒已經(jīng)不怎么夠用,而這些課程對應的是迷霧中無處安放的未來,雖說應當與體能并重,但相較之下,我更在意的是這些課程。二樓通宵開放的學習室是十點半準時熄燈之后的好去處,深夜在那兒復習當日課程筆記以及閱讀一些文學書刊更容易讓人樂此不彼。人生在世,學無止境;當下行萬里路是念想,剩下的只能是讀萬卷書了。
  第一次跟父母視頻通話,母親開口第一句就說我瘦了,我從鏡子里看著另一個自己,并沒有這樣感慨,這是主觀上的印象還是確確實實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我不得而知。我安慰母親說,這是因為我更努力了啊,他們笑笑然后開始嘮家常。我喜歡聽父母談些跟我風馬牛不相及的瑣事,那讓我暫時脫離了所處的時空,想起海子的“萬里無云的天空如同我永恒的悲傷”;海子當初也離家千里求學。我喜歡讀他的書,就像納博科夫喜歡讀托爾斯泰的書,但在他那憂郁的詩句中,沉浸片刻就足夠了。生活還將繼續(xù),每一個夕陽西下都在告訴我們離希冀的未來更進了一步。
  大風刮過山崗,等父親掛斷電話,生活還將繼續(xù)。嘿,爸媽,我在男乘隊過得很好。
  □2016級男乘隊 勞林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