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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不過是平淡


  母親是一種歲月,平凡又偉大,我淺躺在她熾熱的心間,安逸又溫暖。
  她年輕的時候該有多可愛呢?我想我大概能猜得到。所有形容母愛光輝的詞句都能用在她身上,不摻半分的假。見過她一張黑白的舊相片,那時正是如花般的年紀(jì),我瞥了一眼便覺得驚訝,沒曾想過母親竟然有這么好的模樣。我把照片給她看,她笑了笑說那時候有好多小后生追過她呢。她問我好看么?我回答她說“好看”,“那現(xiàn)在呢?”我使勁點頭“都好看都好看?!彼龑櫮绲匕粗业念^說:“這孩子,凈說胡話......”我只是癡癡地笑,也不答話。她自顧拿了面鏡子,順著皮膚的紋路摸了摸眼角的皺紋。喃喃自語道:“白頭發(fā)是不能拔的,會越生越多,但是看著不舒服老是想拔......”看著同在鏡子里的兩個人,我無法體會母親面對歲月流逝的無力感,但卻可以看出她眼里的眷戀,她在想念那個正值芳華的自己。
  母親有自己的脾氣,我是知道的。聽哥哥說過三十幾歲的母親性情不是很溫順,總是責(zé)備哥哥,不喜歡他干這不喜歡他做那。之后哥哥十三歲就離開鎮(zhèn)上去市里讀書了,一個人在那邊生活了六年,直到高考那年媽媽才去了市里照顧他。哥哥跟母親不太親近,家里人都看得出來。后來母親性格變得淡然很多,極少對我說表揚的話,當(dāng)然苛責(zé)的話也少之又少,對我的生活也不太干預(yù),不曾像其他嚴(yán)厲的母親那樣管我。我心里為此暗暗竊喜,很享受這種沒有太多管束的生活。母親總是拿哥哥的事情跟我說道理,說自己很少照顧他,哥哥做事卻有理有條的,她也希望我能那樣獨立。我問她:“是不是我去外面讀書你也不心疼?。俊眿寢屨f:“能不心疼么”,然后她頓了一下,“想得流淚也不告訴他,知道他在那邊訓(xùn)練苦,更不敢說了。”那深沉而又厚重的感情寄存在母親心里該是多么沉重,重到我無法掂量。
  大概是因為哥哥的緣故,她不喜歡我出遠門。填志愿的時候,我背著她填了外地的學(xué)校。錄取通知書到的時候我才告訴她我要去江西了。她沒說話,連我事先預(yù)想過的瑣碎的嘮叨都沒有,只是在房間默默幫我整理衣服。本想只帶幾件夏秋的衣服去學(xué)校,但她堅持讓我?guī)Ш裢馓?,塞滿了一個大行李箱。最后囑咐我說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天氣冷了要穿多點,別讓她擔(dān)心,因為遠在故鄉(xiāng)之外的她不能在我身邊照顧我。
  去學(xué)校的那天早上我跟她拍了幾張合照,她一邊說不想照一邊又在整理衣服,我把合照設(shè)置成她的手機壁紙,她說:“丑死了,等下你走了就換掉。”我笑著說你到時候別想我想得哭了就行。她招手讓我快走,上了車,扭頭看見她背過身子抹著眼淚,嬌小的身子輕顫著。這是母親第二次為我哭了,猶記得第一次為我哭的時候是在初中,她去了杭州,我們好幾個月沒見過面了。在那個視頻通話還不是很普及的時候,我和母親一直都是打電話聯(lián)系。當(dāng)她得知我得了皮膚病后,堅持讓我拍照片發(fā)彩信過去。那時我正好跟朋友鬧矛盾,眼睛哭得紅腫,我不想讓母親看到我這個樣子。所以推卻地說彩信又貴又麻煩還是別了吧。但母親態(tài)度很強硬,無奈下我只好發(fā)了照片。收到彩信她立馬打了電話問我是不是哭過,焦急地問我發(fā)生了什么。她說,看到我紅腫的臉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大孢小孢的樣子讓她很心疼。我向母親說清了事情的原委,說著說著我就已經(jīng)委屈地哭了,她在電話那頭聽著聽著也哭了,哭得比還我厲害。先前偷偷掩藏的小情緒一下子爆發(fā)出來,原來她也會脆弱無助和不知所措,我沒想過有一天母親會在我面前哭得像孩子一樣,她一向很擅長把自己的委屈藏好。
  大學(xué)之后我們很少打電話,像是說好了互不打擾一樣。我多次跟她抱怨大學(xué)的忙碌,沒有多少空閑時間,她倒是聽進去了,所以很少打電話給我。印象里最深刻的是剛開學(xué)時,她打電話給我說她自己很孤單,雖然跟哥哥住上下樓,但卻很少交流。我一時語塞地說不出話來,急急忙忙安慰了幾句便搪塞過去。我怕如果再多說些什么,她又要哭了。
  之前寫作文的時候,關(guān)于親情我多多少少都會提及到母親,也嘗試過給她看我寫的關(guān)于她的文章,而母親總是搖頭說自己大字不識幾個的,就不看了。但卻會把我將她寫進文章的事情告訴鄰里,好像在說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每每想起這些,我都想摸摸母親的臉龐,然后告訴她,她做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怕她比我更難過,到時候勸不停她的眼淚就更麻煩了。
  她的手機壁紙還是我跟她的合照,也不曾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