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
電子報

月夕記





  轉(zhuǎn)眼又是中秋。月似往年圓,人如舊日暖。自生來世間到如今,已整整二十載。二十春秋二十月圓,其中滋味各不相同。夜色如洗,寢室中有淡藍的方塊幽光在舍友的帳中閃爍,另一床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夜已深靜,人未全眠。
  暮云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zhuǎn)玉盤。進入大學(xué)已兩度中秋。去年中秋正值軍訓(xùn)期間,當晚便在田徑場上,同學(xué)一起,吃零食聊故事。興起時合唱獨唱清唱,歡聲笑語,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姑娘亦能歌善舞。這是在師大的第一個中秋,簡單亦溫馨。笑聲愈烈,思念愈濃。散場后踱步校園間,不知舊時友人此時何處思何事,問月,月轉(zhuǎn)藏薄云無所答。往家中撥去問候,短短幾句便掛斷,家人節(jié)日總是太忙,自己亦不敢添憂,早已習(xí)慣只道歡喜與平安。今年中秋夜仍是與同窗在校共度中秋。去年新人今年深情,消遣方式不同,歡聲笑語依舊。本是在角落做個認真的觀眾,卻意外地在互動游戲中聽到同窗當眾的贊美。曾一度以為,贊美只屬于那些外貌能力都優(yōu)秀的人,幼時得到的贊美也不過是大人興起討好之玩笑話,長大后,收到這樣貼心的贊美,內(nèi)心潮濕一片。在邁入污清混沌的社會之前,收到這樣的同窗情,日后黯淡時回憶起,定能獲得勇氣繼續(xù)前行。每每升學(xué)便要適應(yīng)一個新的環(huán)境,接觸新的人,起初總免不了落寞,但日子如水,細細浸潤你不安的心,你以為你日復(fù)一日穿梭于校園中并無收獲,但其實你的背囊里已在不經(jīng)意間載滿了溫情。末了,你離開母校,畢業(yè)去遠方的時候,恍然發(fā)現(xiàn),你是那么想和師大相擁熱吻道別。歸屬感會讓你不安的心漸漸堅強,面對未知的未來。簡樸溫情,師大如此,師大人亦如是。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往后的日子里,斟起回憶這壺酒,百味雜陳里,師大月夜酒香濃烈......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園邊。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頭水館前。身處異鄉(xiāng),每逢佳節(jié)倍加思念遠方的人。人一傷感,酒杯就容易空。我深信踏實主義的教條,于是在選擇高中時,一半因家境清貧,一半是渴求的心,背上行囊便孤身前往邕城。邕城與土生土長的那片黃土地有著天壤之別。每到夜里,車如流水馬如龍,夜色迷蒙光如虹,往往使我不知把心思往哪放。因為大城市的夜空抬頭久望靈魂便極易被吸空。
  那時中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高二時的中秋,與術(shù)妹子坐在操場邊上,一人一罐啤酒,一口酒進去,一腸子苦水出來,到后已然控制不住,倆人抱頭痛哭,幸福大抵一個樣,但悲傷卻是千百樣。那樣的年紀,已經(jīng)懂得在心里設(shè)上城墻,不輕易流露悲傷,平日里大家只有一個目標———學(xué),拼命學(xué),不然怎么考上好大學(xué),拿什么改變那代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在平日里日日歡脫的外表下,藏著無助迷茫悲傷,術(shù)術(shù)是當時唯一一個洞察到的??粗賵鐾饷娴鸟R路上,閃著光的車子行人來來往往,遠處是慶祝的歡呼聲……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們倆像鈉投入水,飲酒互訴,淚與酒齊下,化作高中記憶里的最清澈的潭,每每想起來,潭面倒映的總是倆個真實的女孩……西北望鄉(xiāng)何處是,東南見月幾回圓。昨風(fēng)一吹無人會,今夜清光似往年。高中的人兒們,此時此夜,是笙歌載舞徹夜,還是同我一般望月無眠?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臺鏡,飛在青云端。幼時所學(xué)第一首月詩,而念到此詩,想起的便是兒時拜月賞月嬉戲之事,幼師與外祖父母相伴,生活雖清苦,但生活的儀式感很重。中秋將至,上街趕集市,老在前,幼在后。老者停步于一月餅攤前,示意幼兒,幼嘗而點頭,老者欣然買下,幼嘗而搖頭似鼓,老者攜幼笑而轉(zhuǎn)移另一攤……及至中秋夜,長幼男女齊齊早早地沐浴更衣,吃過飯,齊心協(xié)力,將神臺搬至樓上露天處,擺好瓜果月餅,點上蠟燭,上茶供拜。而后,齊齊圍坐在一起,賞月,談天,老人常常講些引人入勝的故事,牛郎織女啊,董永七仙女啊,不夠的再說一遍孫悟空。年輕者講些俏皮笑話,老人小孩齊齊笑得捂著肚子直不起腰……月,人,聲,燭光搖曳,貢茶漸涼,小孩子打起哈欠,仍撐著眼皮聽大人們聊天……直到第二天發(fā)現(xiàn)自己莫名躺在床上睡得十分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怎么回到床上的。這邊是幼時記憶力中秋節(jié)的記憶,溫馨不已,卻也隨著外祖父母的離去而一同離我而去……內(nèi)心深處還是習(xí)慣于傳統(tǒng)的過節(jié)方式,對于動動手指就能發(fā)送接受的祝福已經(jīng)感覺不出溫度,那樣皎潔的月色,那樣寂靜而不覺得清冷的夜,只能靜靜地躺在腦海深處,供我月夜回憶取暖……明月易低人易散,歸來呼酒更重看。悲歡離合是常態(tài),嘻笑怒罵的日子,日子慢慢過,揣著一顆清明冷靜的心,慢慢走。要知道,歲月漫長,你心地善良,總有人陪你喝酒騎馬走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