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桃花甜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埔短一ㄢ指琛吩娙舜拮o在鬢發(fā)花白之際路過都城南莊,時過經(jīng)年,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年少之時一幅“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不禁感慨不已?,F(xiàn)在正值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有細細碎碎的桃花花苞從稀稀疏疏的綠色枝葉中探出頭來,透過陽光氤氳的光圈,我也仿若看見了兒時的畫面。
三月的初春,空氣中飄散著的還有微微的涼意,不時有兩三滴雨落在行人鼻翼。細細一嗅,竟有淡淡的清新花香,仰頭瞇眼一瞧,卻是自家那株伺候了許久的桃樹開花了呀,便忍不住欣喜異常,一顆心被填滿的都是喜歡,那是比孩童懷抱一大罐糖果更大的歡喜啊。
梧桐樹下,一戶人家;半畝籬笆,一盞清茶。有一位老人一邊吧嗒著嘴邊的旱煙煙斗,一邊瞇眼笑著對身邊的孩童點頭,那孩子啊,便更加起勁地大聲念著老人教與她的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灼灼,枝葉臻臻。雖然不是很了解句子的意思,卻也知道那是寫花兒的句子,是極其美好的句子。于是也開心地笑了起來,腦后的小辮子一甩一甩的,發(fā)梢有陽光在跳躍,有花瓣在招搖。
這是我的外公還有我,那時候我約莫七八歲的樣子。
母親有一項本領(lǐng),那是如今好多能干辛勤的婦女們都不會的,那便是扦插桃樹。每當初春之際,母親便一臉得意地給我手把手展示如何扦插。首先啊,挑一枝芽枝茂密的桃枝,斜斜地用裹了紅布條的剪刀剪去一截,然后泡在河水中兩三天就可以開始扦插啦。挑一處比較松軟的土地,要記住剛開始這里的陽光可不能太熱,芽枝剛開始可是很脆弱的。母親一邊溫柔地撫摸著手中的桃枝,一邊偏頭對著我笑,恍惚間,母親的笑容竟好看過這漫天的春意,她的眼中好似有星辰閃閃爍爍,明亮動人。
“這項本領(lǐng)自然是你外公教我的。”母親每次提起外公時,就宛如變成了小姑娘,滿面都是回憶與依賴,“你知道嗎,在我嫁給你爸爸的時候,你外公居然送我一枝桃花。”
是的,不是其他東西,就是一枝煙煙霞霞的桃花。要知道,在母親那個年代,農(nóng)村有姑娘出嫁不是送姑娘幾床火紅的棉被,就是一些家電什么的,而我的外公卻單單送了母親一枝灼灼桃花,但母親和我爸爸卻沒有半分不愿意,十分歡喜地雙手接過。要知道,這里面可有好長一段故事的呀。
外公年輕的時候是位教書先生,心中滿滿的江湖夢,大約“三月桃花,兩人一馬,明月天涯”就是外公最大的夢想。而外婆呢,卻是個如司馬相如口中“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發(fā)若浮云,眼眸宛若星辰”好看的姑娘,本來應該嫁入殷實的人家,卻被外公手上一枝夭夭桃花吸引了視線,從此沉醉在外公口中的武俠江湖夢,不知歸處。
所以啊,在我們家,這桃花便是幸福的象征,樸實無華的花瓣,也仿佛有了甜甜的味道。
人面桃花,不知歸處。流觴曲水,鯉躍瑤琴。三月春生,燕燕霞霞,不如這夭夭桃花甜。 (招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