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飯一樣的母愛
鄉(xiāng)村的冬夜總是那么漫長,呼嘯了一夜的北風(fēng)也在清晨逐漸安靜下來,整個村莊都靜悄悄的。遠(yuǎn)處,小山丘綿延起伏,成片的麥田失去了往日的翠綠,每一棵麥苗都掛著亮晶晶的小冰晶,遠(yuǎn)遠(yuǎn)望去白蒙蒙一片。河邊的楊樹依然挺拔在風(fēng)中,它們的枝頭光禿禿的,偶爾出現(xiàn)幾個黑色的物體———那是喜鵲的窩。
寒假總是讓人覺得短暫,吃過早飯我又要坐上返校的火車。頭天夜里母親問我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南瓜飯。母親當(dāng)即說,明早就給你做。是啊,好久沒吃媽媽做的南瓜飯了。
天色剛剛蒙蒙亮,勤勞的母親便起床了,或許是因為就要啟程了,我竟然醒得很早。穿好衣服,剛走到院子門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真的好冷??!昨夜盆里的水也已經(jīng)完全凍結(jié)上了。母親拿著掃帚在掃院子,幾只老母雞在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覓食。
父親從地窖里取出一個老南瓜,老南瓜的皮很厚,橙色的瓜皮表面覆蓋著一層白色的膜,那是南瓜成熟的表現(xiàn)。母親接過南瓜熟練地拿起菜刀,簡單的幾下子便把南瓜的皮去掉了,瓜皮之下是金黃色的南瓜肉。接著母親把南瓜從中間一分為二,頓時橙紅色的瓜瓤便顯露出來,一顆顆飽滿的瓜籽整齊排列著,每一顆種子都孕育著一個生命。母親把南瓜籽掏出來,用水洗凈,放在一邊晾曬,這樣過年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吃到香噴噴的炒南瓜子啦。
清理完種子,將南瓜洗凈放在案板上,勤勞的家庭主婦毫不費力地將大塊的南瓜切成均勻的方塊,我站在一旁瞅著,那金燦燦的顏色很是惹人喜愛,像成熟的木瓜的顏色一樣。我忍不住捏起一塊放進嘴里咀嚼起來,確實,成熟的老南瓜有著和木瓜一樣甜甜的味道,只是肉質(zhì)要硬得多。
接著,母親拿出事先碾好的碎花生,用瓢舀了半小瓢大米和豇豆,在水中淘洗著。我看到母親的手指裂開了不少口子,已經(jīng)被寒冷的水冰得通紅。于是心疼地問:“媽,冷么?”母親抬起頭沖我笑笑:“不冷,一會兒就好了。”我知道她肯定冷,但是為了能讓女兒在返校前吃上一碗最愛的南瓜飯,母親堅持著,下意識地回答著不冷。冬日的清晨沒有風(fēng),裹著厚厚的棉衣、雙手縮在兜里的我依然感覺寒意,但胸口卻涌上一股暖流。
這時太陽已經(jīng)露出了笑臉,南瓜瓤顏色一般的陽光給整個村莊鍍上了一層華麗的金色。母親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工作后,父親便將大把的干柴添進爐膛,裊裊的炊煙從低矮的廚房里升騰起來,漸漸飄遠(yuǎn)。紅彤彤的火苗在爐膛下跳躍著。一會兒功夫鍋便熱了,母親倒入碎花生,用鏟子不停地翻炒著,花生由白色逐漸變得焦黃,整個廚房彌漫著花生的香味,這時,舀一大瓢冷水倒進鍋里,鍋內(nèi)瞬間升騰起大團的熱氣,待蒸汽散去,母親將大米、豇豆還有南瓜倒入鍋中,蓋好鍋蓋,再往爐膛里塞上幾塊木頭。一切重歸靜止,只有鍋下跳躍的火苗,我知道此時鍋內(nèi)正在醞釀著最溫暖的美味。
伴隨著“咕嚕咕?!钡穆曧?,母親拿起勺子攪拌著,我圍在母親旁邊關(guān)切地問:“熟了么?”母親依舊溫和地回答:“快了,還差點火候,再燜一會兒?!蔽夷椭宰拥戎戎蔷眠`的美味。趁著空閑時間,和媽媽聊著天。媽媽說我小時候最愛吃南瓜飯了,每次做南瓜飯時我也像這樣跟在她屁股后,從這屋到那屋,每次都吃滿滿的一碗,弄得滿臉都是,跟個小花貓似的,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每一次回家,我都分外珍惜這樣短暫卻美好的時光,可以和父母聊聊天。是啊,長大了,常年在外上學(xué),在家的日子少了,陪伴父母的時間少了,不經(jīng)意間,白發(fā)已爬上父母的鬢角。
終于,漫長的等待過后,南瓜飯終于熟到了最好吃的火候。掀開鍋蓋,南瓜的清香伴隨著白色的水蒸氣頓時充滿了整個廚房。母親盛了滿滿的一大碗擺在我面前。仔細(xì)看這碗南瓜飯,金色的南瓜令人垂涎欲滴,還有珍珠一般飽滿的大米以及炸開花兒的豇豆,因為加了碎花生,湯汁和牛奶一樣純白。我端起碗喝了一口南瓜飯的湯,瞬間找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很甜,很暖。“媽,太好吃了!我要吃兩大碗!”此時的母親,臉上洋溢著幸福而又滿足的表情。整個屋內(nèi)氤氳著甜蜜蜜的南瓜飯的清香。
吃過南瓜飯,踏上列車。雖然天氣很冷,但是心里卻是滿滿的感動與溫暖,這份溫暖和感動來自那碗香甜的南瓜飯,來自母親,來自家。
身處異鄉(xiāng)求學(xué)的我,晚自習(xí)后,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夜色中樹影斑駁,星光和寒風(fēng)交織之時,總是讓我想起媽媽做的那碗南瓜飯,想起媽媽彎著腰在低矮的廚房里忙碌的身影,頓時心中便感覺無限溫暖;閉上眼,就能聞到那南瓜飯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