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
電子報

作別曲園


  回憶是必不可少的,但僅僅找一家餐館,陪二三好友,讓杯子碰在一起發(fā)出千奇百怪的聲音,都不如再挑一個夜晚,再逛一逛曲園。
  再走一走萃華園的小路,感受微風從耳邊吹過,聽著小魚一會兒躍濤點瀨,一會兒擲葉藏蹤,蕩開水池中的漣漪,也掀起心中的波瀾。夜色的朦朧會在長椅上增添些許甜蜜,那是嬌蕊在晨露滋潤下待放的聲音,是香醇在小窖中被關切的氣味。蟬鳴鳥叫從頭發(fā)的縫隙中逗留,而后隨風散去,踱步遣心,聽到不知名的小蟲尖中有柔的吟唱,聞到涓涓流水與點點星光的香氣,看到乳香黃連木與茵茵草坪中芬芳的道路。其實回頭想來,四年的日子大都就是這樣流逝的,每天炫目耀人的時刻過后,就是暮色與樹林的融合,彌漫開幸福的夜晚。
  再看一眼矗立的 “孔老夫子”,我敬佩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執(zhí)著,積極地面對那實際上慘淡的人生。他激勵著應該被砥礪的人,就如同他身后不遠處的 “犁?!保越巡磺纳碛皾饪s著一代又一代真正 “骍且角”的學子。
  再讀幾本曲園的書,在 “就道弘道”的牌坊下讀到這里一位老人在書中的后序: “無垠的雪已化作仲春的風與孟夏的雨,使我的書中也浸透著那云夢廣野上醉人的迷戀與回憶。我意識到過去了的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猶如那昔日彼岸的古原的雪,而現(xiàn)在才是屬于我自己,確似這今日仲春的風與孟夏的雨……我在人海中悄悄地走著,沒有人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別人……速朽是不必悲傷的,因為它來到這人世,悄悄地走在這陌生的人海里。”一筆一劃,一字一頓,仿佛將墨印紙張的香氣調(diào)和出歷久彌新的溫暖。那在星輝斑斕處的放歌,那相逢意氣的痛飲,此刻都變得平平淡淡,因為這片土地上曾有過太多欄桿拍遍的嘆息,有過太多江闊云低的氐惆,腐鼠鹓雛的斗爭在史冊上扭曲變形,使得今日的悲歡離合都變成一刻的云煙。與這里的分離如同自我懷疑的過程,雖有一絲苦痛但不至丟失本心。
  再聽一聽曲園的課,那些千方百計逃課和費盡心機應付點名的畫面如今想來竟有一絲可笑。很想再認真地坐到教室里認真地聽幾節(jié)課,因為總有幾位可愛而可敬的先生曾撩撥過那求知的心弦。記得癡迷這里曾有人在三尺講臺上左手持蟹鰲右手執(zhí)離騷,記得聽過有人在黑板前掏粉筆卻掏出一只雞腿的故事,也曾在桃李園中聽過天馬行空的授課,也曾記得自己真正像一個學生。
  記得兩年前學院里的學長在畢業(yè)時寫過一句詩:“不如我們重新開始,就像當初我們互不相識”,不知觸動了多少人感傷的淚水。記得自己參加過詩社,和一群朋友南謁荒王,拓碑石門,在冬夜的雨中圍爐夜話,在太白樓上揮斥方遒。相信每個人在這里都有與友情愛情的美酒和故事,在即將踏出校門走入社會的時刻,感慨更多的卻又是彳亍在理想和現(xiàn)實之中的彷徨。心中有一個世界,這是幸運;但身體仍舊平凡無力,這又未嘗不是悲哀。當大千世界的奇?zhèn)ス妍惐滑F(xiàn)實擠作一團,產(chǎn)生的也就是 “痛苦”。內(nèi)心世界越是華美,現(xiàn)實生活中就越是抓耳撓腮無可名狀。奇?zhèn)ス妍愒谛闹凶矒艏な?,撞出來的是血,顯示出來的是臉上的腮紅。我們總以為那一抹腮紅是文藝,殊不知那攤血才是,但我們不會看到,看到了也不會相信,那攤血才是所謂美好的本源。當我們感時傷懷,即興賦詩,對酒當歌,吟嚎軒宇的時候,我們認為這很文藝,其實這不過是文藝的腮紅。古往今來,紅燭羅帳的聽雨和為賦新詞的強愁在多少年后都會變成淺斟低唱中再尋常不過的句段,我們今日在席間的悲憤和妥協(xié),不過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們的友情愛情應該留下一份純粹,我們應當感謝這一段段故事和這故事背后逐漸成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