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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 友 蘭 晚 歲 好 撰 聯(lián)


  馮友蘭晚歲即八十六歲至九十五歲這段時間,仍好撰寫對聯(lián)。對聯(lián)的內容大致涉及六個方面:一曰名人故地,二曰名勝古跡,三曰文化活動,四曰追思故人,五曰勉勵親友,六曰定位自己。
  涉及名人故地的,有河南南陽諸葛廬聯(lián):“正氣或為出師表,豪情聊寄梁甫吟”;湖南衡陽王船山故居湘西草堂聯(lián):“六經果開新生面,千古長留舊草堂”;山東淄博蒲松齡紀念館聯(lián):“鬼怪精靈,書中人物;嬉笑怒罵,筆底文章”。區(qū)區(qū)三聯(lián),分明彰顯出馮先生對古代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學家的高度評價和無限仰慕。
  涉及名勝古跡的,有湖北武漢黃鶴樓聯(lián):“大江流日夜,閱古樓踵事增華,歷滄桑而彌獻;雙鶴涙晨昏,喚故國自強不息,凌云漢以高騫”;河南鄭州黃河游覽區(qū)聯(lián):“長河九曲來天上,勝跡千古耀人間”。長江、黃河是炎黃子孫的搖籃,是中華民族的命脈。矗立于武漢長江段的黃鶴樓,傲然于鄭州黃河段的諸多勝跡,更是飽含著長達五千余年的文化底蘊。馮先生的楹聯(lián),無疑能喚起人們對祖國神圣遺產的熱愛和敬重。
  涉及文化活動的,有香港中國書展聯(lián):“百花燦爛爭園地,四壁琳瑯耀海天?!笔锹?lián)撰于一九八五年十一月。熱情洋溢的贊語表達了馮先生對祖國明珠香港的一片深情厚意。
  追思故人的,有挽梁漱溟聯(lián):“鉤玄決疑,百年盡瘁,以發(fā)揚儒學為己任;廷爭面折,一代直聲,為同情農夫而執(zhí)言”。短短三十二個字,馮先生將梁公燦爛的一生勾畫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任何一位流連于聯(lián)下的讀者,有誰不會對這位“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的中國硬漢子陡生敬意,并引以為人生楷模?
  勉勵親友的,有贈李澤厚聯(lián):“西學為體,中學為用;剛日讀史,柔日讀經”。馮先生從反面著墨,將以往流播于學界的通常說法“翻了個跟頭”,如此作法,無疑體現(xiàn)出了一種嶄新的思維方式。比馮先生年輕三十五歲的李澤厚,果然不負馮老的期盼,在哲學領域做出了一樁接一樁的業(yè)績,令人莫不嘖嘖稱贊。贈女兒宗璞聯(lián):“槐樹舊街,傳下三世文采;鐘山新硯,送來六朝風流”;“魯?shù)铎`光,賴家有守護神,豈止文心傳三世;文壇秀氣,知手持生花筆,莫將新編代雙城”。這“魯文”一聯(lián),可謂既充滿了老父親對女兒的無限感激,也寄托了老父親對女兒的不盡厚望。
  定位自己的對聯(lián)有兩副。一副撰于一九八一年七月,聯(lián)云:“闡舊邦以輔新命,極高明而道中庸。”馮先生稱:“上聯(lián)說的是我的學術活動方向,下聯(lián)說的是我所希望達到的精神境界。我還打算把這副對聯(lián)親自寫出來,懸于壁上,以為我的座右銘?!辈痪茫壬贿\作如是。而這一年先生已屆八十六高齡矣。一九八九年,河南《中州學刊》請他題詞,老人家奉上此聯(lián),“以當芹獻”,且釋曰;“中國為世界古國舊邦,中州又古國舊邦中之古國邦也?!对姟吩疲骸茈m舊邦,其命維新。’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即現(xiàn)代中國之新命也?!绷硪桓弊谝痪啪农柲耆?,聯(lián)題為“擬九十五歲預壽聯(lián)”。聯(lián)云:“二史釋今古,六書紀貞元。”二史者,系馮先生的兩部巨制,即《中國哲學史》和《中國哲學史新編》,分別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槧行。六書者,系馮先生的《貞元六書》,寫于上個世紀抗日時期,亦即“貞元”之謂也?!傲鶗睘椤缎吕韺W》、《新事論》、《新世訓》、《新原人》、《新原道》、《新知言》等六部著作的合稱。六書一問世,一位聲震環(huán)宇的哲學家便應運而生。
  “二史釋今古,六書紀貞元”寥寥十個字,不僅是馮老對自己一生的全面總結,而且也是對蕓蕓眾生的完美答卷。是聯(lián)撰出八個月后即是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老人家悄悄駕上一只白鶴,從三松堂出發(fā),到世界的另一邊,與他仰慕的先賢們談古述今、說理論道去了。他留下的這一副副對聯(lián)毋庸置疑地成了一份份寶貴的文化遺產,讓活著的人們能夠從中讀出一番番理念,一層層寓意,且在他的感召下,不斷開創(chuàng)出更加美好、更加輝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