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勇于心 大隱于市—《論語》所推崇的人格及其現(xiàn)代意義
編者按:當明媚的陽光在窗臺上點點灑落,和煦的微風攜著花香游走在面龐,斜靠窗前,一杯新茶,伴著書香,就這么任憑時間悄然流淌。春天來的時候,單是想想這樣的場景就讓人沉醉。
抑或悶熱的午后,太陽悄悄躲進了云層,隱藏在茂密樹冠中的知了們還在不知疲倦地聒噪。頃刻間,烏云四合,暴雨如注,清涼與通透抹去了炎熱與窒息。而這一切仿佛無關緊要,任無邊的雨絲肆虐,你只被眼前文字所構(gòu)建起的世界所裹挾,不能自拔。
愛上讀書的理由有很多,或者期盼著與深邃思想相互碰撞的火花;或者是旅人掌中那杯待涼的熱茶;或許,書中歲月長,會讓人暫時忘卻那遠方的牽掛……更多的可能,讀書并不需要理由,行走在路上,有好書相伴,足矣!
一起來讀書吧!
《論語》是一本以記錄春秋時期思想家孔子言行為主的言論匯編,為儒家重要經(jīng)典之一,在四庫全書中為經(jīng)部。東漢班固的《漢書·藝文志》稱:“《論語》者,孔子應答弟子、時人,及弟子相與言而接聞于夫子之語也。當時弟子各有所記,夫子既卒,門人相與輯而論纂,故謂之《論語》?!睆臐h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直到清末洋務運動,《論語》及其指導思想一直在各種社會思潮中獨占鰲頭,時至今日,作為儒家思想的代表,《論語》仍在世界范圍內(nèi)具有蓬勃的生機與活力。
人格(Personality),指人類心理特征的整合、統(tǒng)一體,是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結(jié)構(gòu)組織。并在不同時間、地域下影響著人的內(nèi)隱和外顯的心理特征和行為模式。春秋末期,宗法制度已走向崩潰,世代秉政的公族日趨腐朽,禮壞樂崩,瓦釜雷鳴。出身于低等貴族階層思想活躍的“士”,開始在政治,文化方面發(fā)揮日益重要的作用,《論語》正是在這種歷史條件下成書于世,在《論語》中理想人格的化身“君子”的精神,也可以理解為“士”用于自我要求的標準及精神。
《論語》中,對于“士”的人格描述見于“行己有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鄙頌椤笆俊?,應當以道德上的羞恥心來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并且擁有才能去完成國君所交給的任務。泰伯一章中,曾子又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志向遠大,意志堅定成為了君子的自我要求?!盾髯印ぷ拥馈份d孔子與弟子的對話,子路曰:“知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愛己。”子曰:“可謂士矣?!弊迂曉唬骸爸咧耍收邜廴?。”子曰:“可謂士君子矣?!?-更說明了君子作為“士”的理想化人格的關系。
而《論語》中君子自帶的人格魅力又集中體現(xiàn)在以下四個方面:對自然的敬畏,對個人的自省,對入世的理想堅持,以及敢于直面自己的勇敢。下文將以此四點為基礎,具體討論《論語》所推崇的人格,并分析它們對于身處現(xiàn)代人類及社會的意義。
孔子在《論語》中對天地是充滿敬畏之情的,《論語·陽貨》中記載了孔子與子貢的一段對話:子曰:“予欲無言?!弊迂曉唬骸白尤绮谎?,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悠悠蒼天何曾說過一句話,寒來暑往之中,萬物卻依舊生機勃勃。這與莊子“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鳖H具異曲同工之妙。君子無言,“辭達意而已矣,”孔子將天地藏于心中,化成一種“畏天命”的謙遜態(tài)度,即所謂“胸中有日月”。更加難能可貴的是,與西方或中國許多其他思想相比,《論語》提出“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減少了對“神”的崇拜而將其具體化為對“人”的關懷,把本來高高在上的哲學典籍置于平易之間,本來凌于蒼天的思想歸根大地,把探討和解決人世間的問題放在優(yōu)先地位?!墩撜Z》中的君子如同天地一般,從容不迫,不卑不亢,以“浩然之氣”,包容萬物,也審視內(nèi)心。
君子的另一理想人格體現(xiàn)在對自己的絕對自律和嚴格的自省?!熬拥勒呷收卟粦n,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倍ㄓ小胺垂允?,無所愧疚?!辈拍茏龅讲粦n,不惑,不懼。道理淺顯,做過每一件事之后,只需要經(jīng)得起自己內(nèi)心標準的考驗,不求事事如愿,但求問心無愧而已,可仔細想想,“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又有誰能真正做到呢?《論語·衛(wèi)靈公》中同樣闡釋了這種“反求諸己”的自律:君子對自己嚴格要求,而少有責備他人,擔心自己的能力不夠,而不擔心別人不理解自己。至于“不怨天,不尤人。”“貧而樂,富而好禮?!睍r時刻刻擁有豐滿充盈的靈魂,擁有尊重他人和尊重自己的能力,更是鮮有人能夠企及的境界。
《論語》突出表現(xiàn)以上兩點人格與中國古代另兩家主流思想甚為相似,然而對理想的態(tài)度卻截然不同,這是《論語》乃至儒家思想最具浪漫主義情懷且最令人著迷的一點。“君子”的理想,是既仰望星空,又腳踏實地的。
孔子言“士而懷居,則不足為士矣?!币粋€合格的“士”,是不可以只顧及“小家”,而置“大家”于不顧的。不僅如此,日后貼于諸葛亮身上鍥而不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钡臉撕?,也來源于論語中的典故“子路宿于石門。陳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唬骸侵洳豢啥鵀橹吲c?’”“君子不器”。君子可以將生存手段升華為職業(yè),更有能力將職業(yè)內(nèi)化為實業(yè)乃至習慣。
然而更加打動人的,卻是君子理想中,根植大地的部分。君子訥言敏行,“先行其言而后從之”?!墩撜Z》并沒有強制人人都成為君子,卻從不否定哪怕一個再渺小的人成為君子的可能性,若沒有“兼濟天下”的氣魄,“獨善其身”,成為最好的自己也值得尊重。最后,入世而又務實的君子,更是居于紅塵,而又超脫野逸,“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睔w隱山林不過是對現(xiàn)世的逃避和抽離,而君子的歸隱更注重對內(nèi)心世界的把控。
君子的勇敢是內(nèi)心的強大力量?!墩撜Z》提倡“溫,良,恭,儉,讓。”,卻絕不意味著一味的順從和謙卑,而是“能好人,能惡人。”擁有自己更加不可玷污的底線和原則,只是“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和而不同?!辈粡娦性噲D改變別人,卻永遠堅守自己的內(nèi)心?!墩撜Z》中,小人的勇敢,是對他人的:君子的勇敢,是對自己的。對自己,首先表現(xiàn)在勇于面對自己的過失:
“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币簿褪呛髞砻献铀磉_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备呔辰绲挠赂遥瑒t是“義”,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一種自控,一種自律,一種心在遠方所帶來的節(jié)制,一種磊落的大氣與霸氣。也可以理解為《留侯論》中“有大勇者”所擁有的“節(jié)”—“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君子內(nèi)化于心的“勇”,讓他們不狂狷,不倨傲,不嚴詞厲色,卻擁有內(nèi)斂卻不容侵犯的莊重。正所謂胸有驚雷,面如平湖;外柔內(nèi)剛,博雅寬厚;不怒自威,親而難犯;處事剛毅,待人溫良,是為君子。為人如此,又何患“死于道路”呢?
死者倘若不埋于活人的心中,那便算是真的死掉了,一個人的言行也是同樣的道理,這樣來看,《論語》顯然是擁有永恒價值的。而其中塑造的君子人格,更具有其現(xiàn)代意義。如上文所言,君子的人格即敬畏自然,活出最好的自己,堅守原則與本心,正是當代人們所亟需的?!墩撜Z》正是這樣沉穩(wěn)而堅實地走出歷史,走入人心,給人以并不扎眼耀目,而是充滿包容地播灑于天地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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