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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侯的那只小豬


  記得很小的時候,老家很安恬美麗。家的后面是青山,山下還有一汪池塘。池塘的四周都是草地。春天的時候青草長出來,秋的時候齊膝的野草也好看的很。那時侯,似乎沒有什么煩惱,每天和小伙伴們爬山、玩游戲、打鬧,似乎日子無限漫長,離長大還是很遙遠(yuǎn)的事情。那時的黃昏很美。夕陽殘照的時候,爺爺扛著鋤頭從田間的小路上繞回來,夕陽的華光灑在他灰黃的草帽上,他就這么安然地緩緩的回家。房子的上端飄起青色的炊煙,空氣中也飄來飯菜的清香,令人心醉。那時會捧一兩個紅薯央奶奶放進(jìn)灶臺里烤,然后出去玩會,等著晚飯熟的時候回家。
  小時候,有時候想起來竟恍如隔世。似乎童年里那個我是另一個小孩,我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玩耍,看著他哭笑,而他還會笑著對我說:“大哥哥。我們一起玩吧?!毙r侯的家鄉(xiāng)很美,晚上的月亮白的像冬天下起的雪。而現(xiàn)在我時常想起小時候,那時侯的景象竟像是一部古老的電影,常在午夜里放映,而觀眾永遠(yuǎn)只有我一個。我看電影時的悲喜,不會有人看到。或許我本是個懷舊的人,亦或許,那樣的美好在長大后也就再也找不到,只能在回憶里拾得片刻安寧。我恍然想起那個亡國的君王李煜,他只能在夢里才得片刻歡樂,或許“一晌貪歡”并不只是他一個人。
  似乎記得有人說過,我們懷念從前并不是懷念某個人,而只是在懷念那段一去不返的似水年華罷了。似乎這樣說是真的有些道理的。但似水的年華中也必然那些難以忘懷的人或事,再或許是動物。我并不是一個極愛動物的人,我喜歡安靜,有時喜歡熱鬧,但并不喜歡喧囂。在很久以前的小時侯我真的喜歡一個動物,直到現(xiàn)在,它的一切我都?xì)v歷在目,似乎是刻在我大腦上的記憶,任歲月的蹉跎,光陰的荏苒,它都不被風(fēng)蝕班駁。上大學(xué)的日子里,有時候難過的時候竟突然想起那只小豬,我一閉上眼,他朝著我跑來,晃著兩只小小的耳朵,圓溜溜的鼻子上還粘著新鮮的泥土。
  很小的時候,家里養(yǎng)了一只很小的豬崽。因為豬崽太小,就由他跑來跑去,同那些雞狗一樣“流浪”在村莊里面。很多時候我和小伙伴玩的時候它也會湊過來,就趴在我的腳下,安詳?shù)乜次覀兺嫠?,偶然被驚蟄,他抬起頭四處看看,看一會又繼續(xù)趴著看我們玩。等到我要走的時候它也起身,晃著圓溜溜的屁股跟在我后面,還會“哼哼”的叫一陣,像是在哼著愉快的調(diào)子。開始我嫌它煩,經(jīng)常趕它走,它見我趕它會轉(zhuǎn)過頭灰溜溜的跑一陣子,然后又會安靜地看著我,等我走了,它又晃著屁股跟上來。似乎,它很喜歡我。
  等時間一久,我發(fā)現(xiàn)它實在是一只很有靈性的小豬,聰明而可愛。我去找伙伴玩的時候它還是會一直跟在后面,漸漸我會和他說一些話,似乎它能聽懂。我伸手撫他灰白的皮毛的時候,它會舒服的躺下來,好像很享受一般,它看著我,在很多次回想它看我眼神的時候我竟覺得那樣的眼神無限溫暖--干凈而清澈,關(guān)愛而忠誠。在后來的日子里我一觸摸它的皮毛,它會安然地躺在我的腳下,像個等待母親愛撫的孩子。
  我睡覺的時候,小豬一定會自己找個位置睡在我旁邊。從一開始它就這樣,最開始很懊惱,后來卻很歡喜。我睡在床上的時候,它也會睡床蹋上,就算它并不真的要睡覺,它也無不例外的陪著躺在床蹋上。有時候我從窗沿伸出頭看它,它也目光柔和地看著我,還會哼哼幾聲,像在說話。在小豬吃飯的時候,我路過,它會跑過來,鼻子上粘著糠食蹭我的腳踝,我感到微微的癢和它鼻子濕潤的氣息會“咯咯”,小豬會像個開心的孩子,蹦蹦跳跳。
  和小豬的日子就這么一天又一天,它跟著我玩,我不在它身邊的時候它會用圓溜溜的鼻子蹭新鮮的泥土,像在游戲。可小豬總是要長大的,不知不覺中,小豬崽長大了。家里人要把它關(guān)進(jìn)豬圈。我竟沒有意識到這是和它最終的別離。它被關(guān)進(jìn)豬圈的那天,我就站在它的旁邊,他死命的嘶叫,像失去了孩子的野獸。它拼命的掙扎,我分明看見它的目光始終是停留在我的身上。或許那時還小,竟看著它,我說不出一句話,我知道我不可能能讓大人們放了它,可我心里那么想著,小豬能不能永遠(yuǎn)的陪著我。那次與小豬的訣別成為我最稚嫩的悲傷,那樣的悲傷并不深入骨髓,并不痛徹心扉,卻好似真的少了些什么。小豬最終是被關(guān)進(jìn)了豬圈,在恍惚中我竟好似不知道它是怎么被關(guān)進(jìn)去的。只是等我緩過神的時候,大人們都散了,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小豬被關(guān)進(jìn)豬圈后我去看過它一次,只是那時已經(jīng)長大了。它看見我時眼神木訥,完全沒有了當(dāng)初的靈動和活力。但是它還是癡癡地看著我,異常的沉默,但我卻隱約的感覺到那眼神里的悲傷,那時做小孩的時候第一次感到別的眼神里的悲傷,遙遠(yuǎn)而真切,像一首安靜而悲傷的歌謠,靜靜飄著,時光又瞬間倒轉(zhuǎn),人竟然恍惚了。等到后來,我再也沒看到那只豬了,它仿佛蒸發(fā)在這個塵世間,無跡可尋。我問奶奶它去哪里,奶奶含糊其辭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說豬遲早是要被人殺了吃的。似乎沒人會把一只豬的生命放在心上。后來的日子我就一樣的生活,竟沒有很巨大的悲傷,只是偶爾會想念一下那只可愛的小豬。
  但想不到那時童年的稚嫩悲傷竟蔓延到大學(xué)的時光中,在很多的時候,我會想起它被關(guān)進(jìn)豬圈的那天嘶叫著看著我的場景,還有那木訥而悲傷的眼神,像破碎的電影鏡頭,支離破碎卻又歷歷在目。時光似乎隔了好久好久,像是隔了一輩子。而我也就在時光里這么走來,小豬終究是走了,真如很多的人,不經(jīng)意也就散了。和小豬分離的時候我沒有哭,但是現(xiàn)在想起來卻微微有想落淚的感覺,好像小豬當(dāng)年的眼角里,真的有著暗淡的殘星。后來的童年時光我給許多小狗取了名字,只是那只小豬,我根本沒給它取過名字,只是我覺得它真的是活在我的記憶里。
  在有些時候我異常的想念那小時候的小豬,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閉上眼,竟看見那只小豬晃著兩只耳朵和圓溜溜的屁股向我跑來,它看著我,好像還在哼著愉快的調(diào)子,鼻子上還粘著新鮮的泥土。------張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