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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蘆花綻放的聲音


  秋末冬初,銀杏黃了,蘆花開了。恰逢西溪濕地舉辦蘆花節(jié),即使頂著寒風我還是決定去一賞風華。
  蘆葦?shù)脑雌?,可以追溯到《詩?jīng)》,那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蒹葭,就是蘆葦了。而白露,既指節(jié)氣白露過后,也指蘆葦花上結(jié)霜的露水。蘆葦是禾本科蘆葦屬植物,莖稈直立,植株高大,最高可長到8米,迎風搖曳,野趣橫生。詩人余亞飛夸贊蘆葦婀娜:“迎風搖曳多姿態(tài),質(zhì)樸無華野趣濃”。江南有些地方叫蘆花為“秋雪”,晚秋時節(jié),茫茫飄搖的蘆花,的確宛如雪景。杭城西溪有秋雪庵至今猶在。晚唐詩人薛能寫有“有花皆吐雪,無韻不含風”,道出了風中蘆花的神奇關(guān)聯(lián)。古人云:“三分秋色一分蘆。”一個不見蘆花的秋天對文人雅士而言總是少了詩意。
  蘆葦茂密生長,一陣風吹過,郁郁蔥蔥的蘆葦隨之蕩漾,格外的浪漫。背景是碧藍的天空和清幽的山川,這便是蘆葦蕩獨有的風光。站在蘆葦叢中,身旁的蘆葦高過了自己,被蘆葦叢包圍的感覺,也很特別。當自己拋去雜念閉上眼,耳邊都是風吹蘆浪的沙沙聲,安靜下來的瞬間有種奇妙的空曠感。一道古色古香的橋梁,把濕地明確地切割成兩大塊,一方是大片大片的蘆葦蕩,一方是死水一般的存在。但巧的是兩方都是種植蘆葦?shù)?,只是一方開得燦爛,一方多是沉溺在死水里,獨留了幾根殘敗的蘆花。而擁擠的人們,不約而同地把賞花的熱情寄托在了燦爛的那一方。花不似玉,以精巧玲瓏而稱美,這種具有生命力的美是需要大把大把的集合來產(chǎn)生一種震撼效果的。而這種震撼美,一旦脫離了群體,就夭折了。蘆花就是這種典型的代表,她不是瀲滟荷花,不是高貴牡丹,她并不具備支撐一枝獨秀的資歷。蘆花,是真正意義上的孤芳自賞。
  當?shù)厝苏f,這兒的秋天是很短暫的。冬天延續(xù)了秋日的蕭瑟,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肅殺。蘆花節(jié)持續(xù)了大概有一個月,正是秋冬過渡期。人們攜家?guī)Э?,結(jié)伴呼友,熱熱鬧鬧地來過節(jié),感嘆蘆葦蕩氣勢滔滔的場面,感受官方組織的豐富活動。人們用相機留下了蘆花綻放的美麗,卻沒人再去注意花落之后的結(jié)局。都說銀杏枯了,那是落葉歸根;那蘆花呢?爛漫的花穗乘著風走了,風往哪兒吹,它就得往哪飄,想停下來,卻無能為力。帕斯卡爾認為,人的偉大在于他認識自己的可悲,一棵樹并不認識自己的可悲,它傲然挺立,直至轟然倒塌;然而蘆葦認得這份可悲,它知道自己非常渺小,宇宙間任何事物都能將它摧毀,所以卑躬屈膝,順應風雨。因為它實在是太輕薄,落入水中,也只是驚起一絲蜻蜓點水式的波瀾,甚至水面都不會因為它的到來而有一絲怦然心動,這就是蘆花的宿命。但縱使外界對它殘酷,它不會像看起來那么卑微而脆弱,而是始終保持著頑強的生命力,不向命運低頭屈服。欣賞一樣事物,一道風景,一個人,我們都習慣了貪圖視覺享受。那么這種欣賞就是可憐的,容易獲得同樣也容易失去。
  到了傍晚時分,夕陽正好在山那頭照著整片蘆葦蕩,那溫暖的黃色給棕白色的蘆葦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遠遠望去如同金色海洋?!拜筝缜镅彼淖指裢庑蜗?,美不勝收。站在風中的蘆葦里,我仰望云去云來的藍天,突然油生一種虔敬。如同虔敬石頭、河流、天體、藝術(shù)一樣,我虔敬風中的蘆葦。秋天未曾善良,留給她的是驚悸的陣痛,而后冬日的徹骨之寒徹底將其生命力撕開,露出這孱弱的蒼白,但是蘆花的毫不保留地綻放呵護了這原始般的單純與清淡。
  很喜歡一段話:一片斜陽,反照在蘆花淺渚的高頭,花也并未怒放,樹葉也不曾凋落,原不見秋,更不見雪,只是一味的晴明浩蕩。噴薄朝陽,皓腕皎月,不及汝爾,滄海桑田。我一直夢想著,能夠放空一次自己,不聞凡事,不食煙火,去看一次全心全意的、完完整整的、真真切切的蘆葦蕩,向著風,向著太陽,向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