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子報
電子報

一代文工團的青春芳華——電影《芳華》觀后感





  馮小剛導(dǎo)演的電影《芳華》2017年12月15日上映,我和室友一起去看了首映。電影落幕時,看到獨臂的劉峰擁抱著何小萍坐在車站旁的條椅上,我?guī)е瓊须x開影院?!斗既A》就像一顆石子落在冬日的湖面,引發(fā)了我內(nèi)心的波瀾。于是,我回到宿舍動筆寫下了這篇文字。
  電影《芳華》是根據(jù)嚴歌苓同名小說改編,講述了上世紀70到80年代充滿理想和激情的軍隊文工團,一群正值芳華的青春少年,經(jīng)歷著成長中的愛情萌發(fā),充斥變數(shù)的人生命運?!盎罾卒h”劉峰和屢遭文工團女兵歧視的何小萍離開了安逸的文工團,卷入了殘酷的戰(zhàn)爭,文工團也四處表演,為戰(zhàn)士們服務(wù);他們共同感受著時代變遷、世事變幻、人情冷暖和彼此的愛恨情仇。不過,隨著戰(zhàn)爭的結(jié)束,劉峰、小萍退伍,文工團解散,大家最終在商業(yè)化浪潮中走向各自的人生歸宿。
  整部電影敘事散漫而有節(jié)制。電影以蕭穗子為故事的敘事者,她是文工團中文筆最好的一員,她冷靜猶如文字,見證了每個人的故事;她也有自己的心思和青春往事,所以她記錄下了大家的故事?!斗既A》的敘事并沒有極其明顯的矛盾沖突,沒有大開大合、大悲大喜的情節(jié),這使得電影敘事有點散漫。敘事是一種策略,一般需要明顯的戲劇沖突才能抓住人心,然而《芳華》不是,因為它要講述的不是某個人的青春往事,而是一代文工團男男女女的青春芳華,因此這也就意味著它的主人公并不是某個人,而是一群人。因此也就需要電影敘事視角散漫,從而捕捉眾人的悲歡離合,講出文工團眾人在時代變遷中的起起伏伏。然而《芳華》敘事時處處又充滿節(jié)制,以防止太過散漫而支離破碎。從敘事節(jié)奏上看,電影起初講述文工團這個集體故事時,是以年為單位,描述文工團眾人的生存狀態(tài),十分詳細;隨著劉峰、何小萍離開文工團,敘事節(jié)奏明顯加快,一個畫面就三年或五年過去了,只截取具有線索性的事件;而在結(jié)尾處,一句旁白就跨度一二十年,細節(jié)全無,猶如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的留白,不落言筌。從敘事焦點來看,電影有意將鏡頭聚焦在何小萍所在的宿舍,重要故事情節(jié)也都是圍繞這個宿舍的人展開,因此使得電影聚焦不過于散漫。從故事情節(jié)上看,當劉峰去了偏遠的邊區(qū)連隊、何小萍當了戰(zhàn)隊醫(yī)生,電影到此不得不分三條線索,這樣必然導(dǎo)致敘事散漫無邊,電影看到這時,我心里為此捏了一把汗。然而隨著故事的推進,我發(fā)現(xiàn)正是故事情節(jié)的巧妙布置,他們并沒有各自散落,始終還在一個更大的集體中,這就是戰(zhàn)爭:戰(zhàn)爭把他們鏈接在一起,劉峰去了前線,何小萍當了戰(zhàn)地醫(yī)生,蕭穗子當了戰(zhàn)地記者,為前線的戰(zhàn)士們服務(wù)也是文工團之所以存在的使命。當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劉峰、小萍退伍,文工團解散,大家真正散落,各自的青春也度過大半,故事也進入了尾聲,剩下的就是交待眾人在商業(yè)化浪潮中各自的歸屬。
  電影《芳華》記錄了英雄的沒落與堅守。電影敘事并沒有讓英雄抱得美人歸,也沒有讓英雄榮歸故里。我室友覺得這是對英雄的解構(gòu),我恰恰認為這是電影深刻之處,是對英雄悲壯的頌揚。70年代還是紅色的年代,作為文工團成員,他們每天的表演都是在頌揚英雄、歌唱英雄,因而他們也把英雄符號化、空洞化了,認為英雄是集體的、無私的、沒有七情六欲的,因此“活雷鋒”劉峰向愛慕許久的林丁丁表白時,林丁丁的內(nèi)心感受十分復(fù)雜:驚悚、惡心和辜負。在林丁丁的心里,她認為劉峰作為“活雷鋒”,本應(yīng)該是無私的、沒有七情六欲,突然聽到他的愛欲表白,所以十分震驚,覺得劉峰辜負了大家叫他“活雷鋒”的稱號。不巧的是,劉峰抱林丁丁被兩個人撞見,林丁丁怕別人謠言說自己腐蝕了“活雷鋒”,于是為了自保而落井下石,告劉峰耍流氓之類。嚴歌苓在小說中說,一旦發(fā)現(xiàn)英雄也會落井,投石的人將格外踴躍,人群會格外擁擠。這或許是英雄的孤獨與悲壯之處。劉峰已經(jīng)看透那些空洞的英雄稱號,所以當他離開文工團時,并沒有帶走那些英雄稱號,恰是小萍收藏了這些英雄稱號,然而當小萍自己被稱作英雄時,她卻無力承擔這一稱號,瘋掉了。英雄作為一種符號,卻壓垮了承受它的個體,生命不可承受之輕。輕之所以難以承受,因為空洞的英雄稱號和平凡的個人之間存在一條巨大的鴻溝,而這條鴻溝讓小萍迷失了自己,她分不清平凡和英雄來,正如在嚴歌苓的小說中,她瘋時不停地叨著,我是平凡的,我是平凡的……后來她看了文工團最后一次表演,情不自禁地走出大廳,在夜色迷蒙的草地上自我陶醉地獨舞,鏡頭這時在文工團燈光流溢的舞臺表演和她如癡如醉的戶外獨舞之間來回轉(zhuǎn)換,美得讓人落淚。從這以后,她恢復(fù)了記憶,突破了拉康所說的“象征界”,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界”,回到了平凡的生活中。米蘭·昆德拉說,我們常常痛感生活的艱辛與沉重,無數(shù)次目睹了生命在各種重壓下的扭曲與變形,“平凡”一時間成了人們最真切的渴望。平凡人需要英雄,所以標榜出了英雄,但英雄卻必須突破符號化的象征界,擁抱平凡生活。當鏡頭放到獨臂的戰(zhàn)斗英雄劉峰被城管人員推倒在地時,也是觀眾落淚之時,但這也是電影向英雄致敬之時。英雄總比平凡人消化更多的苦難。
  電影也記錄了文工團成員的青春芳華。一代人的芳華已逝,面目全非。雖然他們談笑如故,卻還是不難看出歲月給每個人帶來的改變。就讓熒幕,留住我們芬芳的年華吧。這是最后兩句臺詞,熒幕定格在劉峰和小萍的擁抱上,讓人唏噓不已:想落淚,似乎還不足以;不落淚,似乎又少點什么。他們在最好的年齡相遇,一起排練節(jié)目,一起去部隊演出,一起偷聽鄧麗君的歌曲,也一起經(jīng)歷時代的變革,最終各自散落天涯,他們之間沒有大是大非,卻有著理不清的愛恨情緣以及足足遲到了半輩子的擁抱。
  青春是電影的主題,但青春是什么?電影演繹了一群人的青春故事,卻無法給出回答。每一代人甚至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青春,然而我們可以體驗到這就是青春,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誠然青春具有獨特性,不過青春也有一些共性,比如愛情,比如離別,比如理想與激情。我們常常覺得自己的青春是獨一無二的,他人沒法體會,但是看看他人,似乎也經(jīng)歷了類似的悲歡離合。當文工團最后一次臨別宴時,一群人不舍得離開,不舍得大集體就這么解散,喝得個個酩酊大醉,這跟我們大學(xué)畢業(yè)宴不是類似嗎?最后劉峰和小萍擁抱了,兩個人一直相依為命,卻并沒有結(jié)婚,這正表征出:我們與青春相互扶持,但是我們無法把青春占為己有,我們每個人與青春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平行線,青春是那條無始無終的實線,而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截截虛線?!秾舡h(huán)游記》中提到人有兩次死亡,第一次是現(xiàn)實世界的死亡,第二次是記憶世界的死亡,即終極死亡。這樣來看,青春也有兩次消逝,第一次消逝是受制于時間的單線條制約,不可避免,因此我們才總是回憶青春,讓青春在我們的心中留住。所以當文工團解散的時候,那棟寂寥而安靜的小樓便成為他們青春的記錄者,正如校園是我們青春流逝的記錄者,或許你忘記了那段時光的諸種細節(jié),然而歲月猶如塵埃落在校園的各個角落,一旦你再次踏進校園,這些塵埃似乎被激活了,涌入你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