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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 得 聲 名 盡 楚 才———憶我和父親毛禹居老人在湘大會面


  一九五九年春,我在株洲三三一廠組織昌航學生的畢業(yè)設計和分配工作。適時我堂兄遠翔同志告知我家父住在楊嘉橋湘潭大學,聽到這個信息,我喜上心來,下決心要去看看老人家。當學生分配完后,有三天空閑時間,便抽一天去湘大。
  時下三月,日暖風和。春花爛漫,農事正忙,勾勒出一幅柔和絢麗的風景畫,真是天知我心,地知我樂。只是車速較慢、路況不好,七點出發(fā),到達楊嘉橋快十點了。好在站頭離學校不遠,下車后很快到了目的地。
  當時看到的學校就像一個偌大的四合院,沒有樓房,聽說這里原是湘江煤礦辦公地和居住地。我穿過一扇鐵欄桿大門,一直往前就找到了我父親的房子。
  這間房子在教導處辦公室的右側,約二十平方米大小。房內窗臺明亮,有掛著蚊帳的木頭床鋪,書桌及幾把高靠背凳子,硯臺、毛筆、熱水瓶等,一應俱全。父親穿著蘭色的衣服,胸前戴著紅底白字毛主席題寫的“湘潭大學”?;?,特別讓我注目。
  進得門來,老人家感到很驚訝,他笑著說:“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呢?”我說:“是滿哥告訴我的,我在株洲三三一的工作已結束,今天特意來看看您?!?br>  父子倆是第一次在異地他鄉(xiāng)相會,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我泡了兩杯茶,茶葉是本地熏制的土茶,具有濃厚的鄉(xiāng)土味道,清香撲鼻。
  坐定后,我問道:“您又怎么住到這里來的呢?”
  父親說:“去年八月,湘潭縣政府托我到北京,向毛主席匯報要辦大學的情況,并請他題寫‘校牌’;主席寫好后,我從北京回來,就把主席題寫的校牌送到了湘潭大學,他們開了一個隆重的歡迎會,我也向他們介紹了進京的情況,但當時這里條件較差,沒有適合的住處。今年校方特地從韶山接我到這里,住個把月,以表感謝之情?!?br>  老人家繼續(xù)說:“去年到北京,可說是冒昧而行,只是行前給主席發(fā)了個電報,說明要去見他。到達北京,等了好些天我接到通知,叫我去菊香書屋見主席。兩人相見,笑逐顏開、和藹可親,他握著我手說:‘禹居兄,什么秋風把您送過來了?’我把湘潭縣要辦大學的事向他作了詳細匯報,并說又要借他的墨寶寫個校牌,毛主席聽了,十分高興。我想請主席派些教授來,主席說:‘世界上辦第一所大學時,連大學生都沒有,哪里又有什么教授呢?還不是能者為師么。要解放思想,破除迷信,工人農民有實踐經驗的可以擔任教師,邊教邊學?!⒄f:‘我們要有一支又紅又專的知識人才隊伍,但這方面十分缺乏,只得我們自己來培養(yǎng),湘潭要辦大學,很好,一定要把湘潭大學辦好?!飨饝獙懶E?,但沒有馬上題寫,過了幾天,才由他的秘書把題字及信函送到我的住處和平賓館。”
  他說:“毛主席很忙,我們直接見面的機會不多,但他安排了秘書陪我看了十三陵水庫,參觀了工廠以及農村建設,使我大開眼界,受益匪淺。九月底就回到了湘潭?!?br>  我又翻了他的墊被和蓋被,都很厚實,比我住招待所還好,非常放心,也深為感激。
  大約談了個把小時,我提議去看看校區(qū),老人家欣然答應,帶我走了一圈。
  當時我看到教室不多,也比較小,課桌是長條形,兩人共桌;上課的也不多,勞動的多,也沒有看到什么教學實驗設備。但同學的熱情很高,干得滿頭大汗,穿著很樸素,覺得農村子弟居多。
  我順便問過一個同學,問他學什么專業(yè),怎么上課和勞動,他滿腔熱情地答道,是學機械專業(yè),剛入校不久,現(xiàn)在是上基礎課,專業(yè)課是什么樣子,還一無所知;但參加勞動較多,因原來這里不是學校,是一個既辦公又居家的平房,現(xiàn)在要改成學校,很多地方不適合,國家也沒有多少錢投入作大的改造,就只好我們自己動手,把周圍環(huán)境改造一下。
  我從心里佩服這些老師和同學的干勁,真是白手起家。但也在想這個大學和我所在的學校相比,有點天差地遠之感。環(huán)境實在太差,設施更為簡陋,條件也甚為艱苦。走著走著,便細聲問我父親:“爹,這樣的地方能辦大學,又能辦好大學嗎?”老人家不假思索爽快地答道:“凡事都不是一下完成,總是逐步完善,逐步形成的,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草鞋沒樣,邊打邊像吧。何況還有毛主席的指示呢!”我佩服老人家這種具有哲理的認識和遠見,心中慕然起敬。
  時間快到十二點了,父親說:“我們吃飯去?!弊叩讲蛷d時,飯菜已上桌。記得是單獨一桌。老師也陸續(xù)來了,菜肴豐富,有紅燒肉、清蒸魚和木耳湯等菜蔬,這和當時的社情相比,可算是個特殊,簡直和湘潭的“蛋糕席”差不多。
  我和同桌領導、老師一一握手,并表示感謝他們對我父親的關懷。當他們知道我也在學校工作后,很高興,并詢問了我們學校的專業(yè)設置,教學設施及學習和實習的情況,我都作了介紹,他們特別對畢業(yè)設計和考試問的較多,我一一作答。飯后,大家各自回了辦公室。
  我和父親也回到了房間,談了一些鄉(xiāng)情和社情。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了,太陽逐漸西移,快兩點了,我說要走了,但老人家依依不舍,并說:“能不能多住天把呢?”我說:“學校已安排了我的課,要回學校去,不能住了?!崩先思耶吘怪獣_理,就說:“那好吧!”他送了我一程,要開車了,車上車下?lián)]手告別,其離情別緒,盡在不言中。
  這年秋天,我終于調到了河南省新鄉(xiāng)市,年底父母親也遷入了該市,全家團聚了。
  老人家到新鄉(xiāng)市后,談到毛主席1959年回到韶山的情況,并與他相見。當時有一件流傳很廣的故事。主席向他敬酒,父親說:“主席敬酒,豈敢!豈敢!”毛主席答道:“敬老尊賢,應該!應該!”可見毛主席對他的尊敬,尊師重教的情懷讓人感動。這次也談到了湘潭大學的情況,足見毛主席對教育的關心。父親到新鄉(xiāng)市以后,曾和我談過湘大停辦的問題,父親深感惋惜。
  父親在一九五九年四月底,離開湘潭大學時,寫了四首熱情洋溢的絕句,作為臨別贈言,如下:
  其一:
  喜見湘潭建大學,農村畜牧廣場開。
  群英濟濟于斯薈,博得聲名盡楚材。
  其二:
  厥初成建復籌謀,文上中央主席投。
  乞得一支鸞鳳筆,校名恒永耀潭州。
  其三:
  當世群看革命花,在茲教職信堪夸。
  師生結合均勞動,鍛煉身心悍國家。
  其四:
  楊嘉橋畔我流連,感謝群賢未易言。
  若得優(yōu)游荷天祿,再游大學看紅專。
  這是時隔五十九年,在我堂兄遠翔同志的日記中看到的,他抄錄的時間是一九五九年四月二十二日。當時我父親已是七十八歲高齡,老人家依舊思路清晰,文采斐然、韻味流暢。字里行間,顯耀著對主席的敬仰,對湘潭大學的厚愛和期望及對學校的留戀之情。
  現(xiàn)在湘潭大學,像一顆亮麗的明珠傲立在湘江之濱,越辦越好,成了全國重點大學。如老人家在天有靈,定會仰天長笑。他雖不能再游湘大,但他的深情也在祝愿湘潭大學奔上世界一流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