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
電子報

路遙:自私是一種本能,善良是一種選擇

      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已到五十的我依然不知道孔子所說的天命是什么。但是,當(dāng)我合上路遙的《人生》(盡管已讀過多次,還是會被至善的巧珍感動得淚流滿面)時,我才理解了路遙為什么把自己的這篇小說叫做《人生》。
      《人生》的主角無疑是高加林。在路遙的筆下,高加林是一個有一定知識和才華,而且一心想改變自己命運的農(nóng)村青年。路遙以一個偉大作家寬容的胸懷講述了一個青年在人生道路上做出了錯誤選擇的故事,并未對其提出嚴厲的批評和道德的譴責(zé)。不過,在讀了幾遍《人生》以后,我發(fā)現(xiàn),高加林實際上是一個極端自私自利的人,而且,正是這種以"我"為中心的過度的人生追求導(dǎo)致了他悲劇性的結(jié)局。
      故事開始于高加林原本比較平靜而滿足的生活突然被打破了:大隊支書高明樓的兒子"頂"掉了他民辦教師的工作。面對這一意外的打擊,高加林先是沉浸在個人的憤怒和痛苦之中,在家里躺了近一個月,并未意識到年老的父母每天都在辛勤地勞作。而在巧珍勇敢地向他表白自己的愛情時,他還是很快接受了:愛情是他痛苦的療傷劑,并且漂亮能干的巧珍讓他覺得很有面子。但他很快就懊惱了:這樣一來,自己大概要當(dāng)農(nóng)民了。在自己覺得無法改變農(nóng)民身份的情況下,他又繼續(xù)和巧珍談戀愛:巧珍熾熱的愛和溫柔可以大大地緩解他的痛苦。不僅如此,巧珍勇敢地和他騎車去縣城買漂白粉也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虛榮心。(實際上,另一個細節(jié)也說明了高加林的自私:他爸爸和叔叔在他的祖父母墳前痛哭的時候,他在旁邊皺著眉看)。后來,在馬占勝的"奇妙"安排下,高加林一下子成了縣委的通訊干事:美好的生活從天而降!于是,在老同學(xué)黃亞萍(也是一個只顧自己的自私鬼)"勇敢"的追求下,高加林"果斷"地拋棄了巧珍,投入到一種全新的"愛情"(這是建立在巧珍和張克南的痛苦之上的"幸福")之中。在聽到巧珍結(jié)婚的消息時,他覺得不是滋味:和自己戀愛過的女子和別人結(jié)婚總是不美氣。在被清退回村時,聽到孩子們唱的"哥哥你不成材,賣了良心才回來"時,他才感覺到道德的譴責(zé)。德順爺爺告訴他:你把巧珍丟了,那是一塊金子啊!高加林才痛苦地喊道:我的親人啊!
      我們不能否認,高加林也是愛巧珍的,但這是一種非常自私的愛:他是為了自己才去愛巧珍的!最初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痛苦,同時漂亮的巧珍也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在他決然拋棄巧珍的時候,他想到過自己的做法會對巧珍造成多大的傷害嗎:足以毀掉一個農(nóng)村姑娘的一生!甚至在最后,高加林的痛苦還在于:他丟了一塊金子,而這塊金子本來是屬于他的!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對巧珍的傷害和造成的痛苦有多大,他配擁有巧珍金子般的心嗎?
      作為《人生》中的另一個主角,巧珍則是路遙用心刻畫的一個至善至美的農(nóng)村姑娘。與高加林極度自私的愛情觀截然不同的是,巧珍對高加林的愛完全是一種純粹的、無私的愛:理解加林哥身處農(nóng)村的痛苦,希望加林哥能夠離開農(nóng)村有更好的發(fā)展,盡管擔(dān)心他地位提高以后有可能拋棄自己。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巧珍付出了太多、太多。在高加林故意冷落她的日子里,她帶著雞蛋、蛋糕和紅藥水站在自己家的老槐樹底下默默地守候著加林哥的出現(xiàn)。刷牙引起了眾人的圍觀、嘲諷和父親的打罵,但她還是勇敢地堅持:因為這是加林哥叫她做的。當(dāng)高加林在光天化日之下公開向她父親和村民挑戰(zhàn),喊她一起進城買漂白粉時,巧珍義無反顧地和高加林站在了一起:只要是和加林在一起,哪怕跟著他跳崖也愿意!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為愛而完全癡狂的女孩,在被高加林無情拋棄的時候,依然是那樣的勇敢、那樣的無私,"你走你的,到外面找個更好的對象……到外面你多操心,人生地疏,不像咱本鄉(xiāng)田地……""加林哥,你不知道,我是怎樣愛你……"會讓多少善良的讀者為她心碎、為她流淚!更加可貴的是,巧珍還是一個十分堅韌的女孩:面對被心愛的人無情拋棄的毀滅性打擊,她選擇了勇敢和堅強。這樣的女孩無疑是值得人們尊敬的是值得好男人愛戀的。馬栓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勇敢地向巧珍求婚,并得到了巧珍的同意。這說明,馬栓盡管沒有什么文化,卻是一個善良而有智慧的人:他認識到巧珍的美不僅在于她的外表,更在于她的心靈。而這一點是高加林永遠不可能做到的:他是一個極端自私自利者,而且自詡比巧珍更有文化,無法認識、理解巧珍對自己的至純至真的無私的愛情。而巧珍的這種愛情,在《人生》的最后部分折射出人性的光輝:面對無情拋棄她的高加林,她阻止了姐姐對他進行狠狠羞辱的"陰謀",而且和姐姐一起去求高明樓——讓高加林重新當(dāng)老師。正如德順爺爺說的:"巧珍,多好的娃娃!那心像金子一樣……金子一樣啊……"
      《人生》給我們的啟迪是:應(yīng)該做一個像巧珍那樣善良而心靈美好的人,絕不要做高加林那樣為了自己而出賣良心的人!
路遙是一個偉大的作家。1982年,他發(fā)表《人生》時只有33歲,而那一年的馬云只有十八歲。馬云說:18歲時,我是蹬三輪零工,是《人生》改變了我的人生。《人生》無疑影響了千千萬萬中國青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