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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見藍鯨又聞鯨落




  夏季的午后總讓人疲倦,正欲小憩之時,朋友突然給我發(fā)了一句話:“你本無意穿堂風,偏偏引倨山洪?!贝巴鈽淠痉泵?,眼望著幾棟房子綽約著隱在翠綠濃淡之間,路上的行人經(jīng)過拐角,慢慢失去身影,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故事里的花酌和狗子認識了四年,沒有人知道。是的,這是一場天南地北跨越幾百公里的友誼。花酌沒有朋友,父母無時不刻的爭吵,親戚每次也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ㄗ煤苷?,宅到寒暑假兩個月除了采購必要的生活用品,決不會出門,花酌父母一般是不在家的,十六七歲的年紀,總是一直過著一個人的生活,獨來獨往。在那個網(wǎng)絡還不是很發(fā)達的時候,花酌偶然認識了狗子,花酌還是高中的年紀,狗子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了。狗子其實不像名字那般粗野,他是個很溫柔細膩的男生,或許這個詞不適合形容男生,但狗子在的時候,花酌隔著網(wǎng)絡也能感受到安全感。
  花酌平日里喜歡寫朋友圈,微信里不到五個好友,寫了也不會有人看,除了狗子,狗子平常不怎么刷朋友圈,卻單單看花酌的。每天的每天凌晨四點半,花酌總會更新動態(tài)。因為花酌的緣故,狗子亦習慣了每天這個時候拿起手機翻翻朋友圈。花酌的朋友圈總是很孤單,很悲傷。
  “你見過凌晨四點的太陽嗎?”———五分鐘前“累,累到不想活下去?!薄惶烨啊霸趺床趴梢宰屪约河淇斓乃廊?。”———一天前狗子很清楚的知道:花酌有輕微的抑郁癥,心理脆弱。
  花酌睡眠很少,晚上總是睡不著,狗子平時整晚整晚的陪著花酌聊天。
  花酌告訴狗子說:“你知道嗎?當一條鯨魚在海洋中死去的時候,龐大的尸體會慢慢地沉入海底,然后在營養(yǎng)成分稀少的深海里,用自己的死亡,創(chuàng)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維持上百種無脊椎動物生存長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成為孤獨海洋里最溫暖的綠洲。生物學家賦予了這個悲壯的過程一個名字,叫做“鯨落”?!?br>  “藍鯨很美,所以我刻了一只在手上?!?br>  “我也想做一只藍鯨,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是不是很美?是不是……我若是如鯨魚這般沉入大海,漸漸消失,爸媽永遠不會吵架?他們再也不用為我的生活費,撫養(yǎng)費大打出手,親戚也不會覺得我像個拖油瓶,是不是……他們會覺得眼不見為凈?”
  “媽媽后天要結婚了。她今天突然通知我?!睍r光??!多么可怕,每日都要在人前走一遭,烙下印,直至面目全非。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游戲———“藍鯨”游戲,前段時間這個游戲突然出現(xiàn),據(jù)說參與游戲的無一生還。狗子是很了解的,花酌跟狗子聊過之后,狗子從花酌的話中,猜測花酌可能入了那樣的組織者?;ㄗ煤推渌嬗螒虻娜艘粯樱塘艘恢凰{鯨在手上,說的是有些唯美,通俗來講,這種行為叫做自殘。冷不丁的,狗子又想起上次新聞上看到的那個被游戲操控著,最后走向自殺的女孩。
  這個游戲是通過網(wǎng)絡社交媒體,誘導叛逆、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50天內完成各種各樣的自虐任務,其中包括各種自殘,在最后一天,自殺。任務里面有一個時間點:4點20分。游戲組織者會要求你在4點20分醒來去做各種事情,其中包括看一整天的恐怖電影;在手臂上切出三道淺口;不要和任何人說話等等,最后,殺死自己。
  為什么是4點20分?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們,那個時候真的是一天之中人的精神最脆弱、最容易自殺的時候,黎明沒有來,夜最黑,是精神崩潰和意識枯竭的時刻。而“藍鯨”游戲里面所有的任務都是極度負面的,會無限催化你自殺的念頭。
  狗子立即回復了花酌:“曾經(jīng)無意間看見一條微博,博主因為被渣男拋棄又經(jīng)歷了墮胎等等,有離開這個世界的想法,發(fā)了條微博問網(wǎng)友們哪種自殺方式更好,令人震驚的是微博下面的評論。
  網(wǎng)友A:“別說了,我愛你?!?br>  網(wǎng)友B:“我愛你,聽見了嗎,我愛你!”
  網(wǎng)友C:“不要離開我好嗎,我愛你!”
  后來博主怎么樣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這個世界還是很暖,總會有人在意著你,愛著你,這些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他們也能讓人很暖心,我想告訴你我們的世界是多么的美麗?!?br>  “你要知道,藍鯨不代表死亡,它真的是一種很美好的動物?!?br>  “至少對于我來說,你很重要?!?br>  當天花酌沒有任何回復,第二天凌晨四點半的時候,狗子醒了,刷了一下朋友圈很奇怪,沒有花酌的任何消息,狗子有點慌了,他害怕花酌還是想不開,但又毫無辦法,即使認識了四年,但他終究只是一個網(wǎng)友,他不清楚花酌的任何信息。
  隔了幾天后,狗子坐著公交車去公司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是花酌的回復。
  “我被藍鯨組織踢出來了,因為我昨天下午四點二十起床的?!?br>  “我昨天參加了我媽媽的婚禮,我本來不想去的,真的??墒牵疫€是去了,她看起來很幸福,我想,這樣也好?!?br>  “以后大家互不干擾,她也不用擔心我的撫養(yǎng)費,我想,這樣很好?!被ㄗ煤苁乔逍旅撍?,自殺都敢拖堂。
  花酌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睡到很晚有可能,但睡到下午四點二十估摸著是個玩笑話罷了。
  狗子下公交車的時候,手機又滴滴滴響了。“我仔細想過了,才給你發(fā)這一段消息,我其實一直知道你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的,你們快要結婚了,我知道的,你也到了要結婚的年紀了,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看見過她給你留言,滿滿當當?shù)年P心,她很好,也很愛你?!?br>  “謝謝你,路過了我的年少時光。我以后,會很好,希望你也是?!?br>  狗子眨巴著蒼涼的眼睛,看著街上往來熙攘的人群,看了看天空,還是那么藍那么純凈,和昨天一樣,和前天一樣,但是陽光莫名的嗆人。
  狗子捧著手機,回復到:“好?!?br>  系統(tǒng)提示: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是否通過朋友驗證。
  狗子站在大街上突然想起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的朋友圈所有文字都非常負面,只言片語狗子了解到一些信息,比如父母離異還經(jīng)常為她的撫養(yǎng)費大打出手,比如她的老師同學從來不會在意她這種小透明,比如她在親戚家各種被嫌棄挖苦嘲諷,再比如,她的微信上只有七個人。全是文字,連圖片都沒有,整個朋友圈散發(fā)著一種駭人聽聞的戾氣與壓抑。
  狗子莫名地心疼這樣的女孩子,盡管自己剛剛大學畢業(yè),工作也沒有著落,心情也很糟糕,但是他就是耐得住性子安慰花酌,與此同時,他也能從給花酌的雞湯中找到振奮自己的正能量。每天簡單的交流,他發(fā)現(xiàn)花酌是個很好的女孩。他的花酌啊,有著柔軟的長發(fā),吳儂軟語,做飯也很好吃,生活布滿了文藝氣息。
  早些時候聽《董小姐》,一首歌下來倒是沒有記住那句遍地都是的野馬和草原,偏生記住了一句直到現(xiàn)在我都無法反駁的歌詞:“誰會不厭其煩地安慰無知的少年?!?br>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狗子習慣性的點開了花酌的頭像,打開了朋友圈,只能看最近十條朋友圈。
  “為什么總有一些喜歡會敗給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比如距離。明明,我好不容易才喜歡一個人?!?br>  “如果我們不是天南地北,我可能會死纏爛打。”
  讓狗子動容的是十分鐘前發(fā)出來的一條:“我有一個朋友,他經(jīng)歷過我的所有的故事,我偶爾會向別人提起他,但從沒有人知道他是誰?!?br>  那天,你只身打馬足跡千行,匆匆行過我的全世界,空谷回響。
  后來,我們已經(jīng)天各一方。
  長長的大街啊,人來又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