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
電子報

這次,我看見了你假裝的堅強


  !!!!!!朱自清一篇《背影》,讀哭了多少人,牽動著多少出門在外的游子。多少人像他一樣,在離別的車站,回首遠望,又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又有多少人背過身去,偷偷擦拭假裝堅強卻忍不住充滿眼眶的淚水。
  我的父親,沒有肥胖的身影,沒有蹣跚的腳步,卻像很多父親一樣,雖身材消瘦,但鈧鏘有力。我一直知道父親很瘦,很瘦,即使他總是穿著寬大的褲子,空蕩蕩的外衣。
  父親一直有個夢想,一個從我記事起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的夢想———給我們兄妹幾個蓋座擁有自己房間的房子,可以不用擠在一起。記得很小的時候,全家七個人擠在一個炕上,所有的腳丫并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同心圓。那時候的我們,只想快樂地長大。后來,村里人開始陸續(xù)蓋新房子,爸爸一直不動,他想等有錢了蓋一個他也是我們夢想中的房子,終于有一個時機,有這個打算了,妹妹檢查出身體不好。但是我們家,還是那么幸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即使什么都沒有,心還在一起。
  這么多年父親真的很辛苦,一個人供著全家的開支,供著五個孩子從小學到大學,這中間有多少辛酸,多少血淚,沒人知道。他成了我成長中不可磨滅的英雄,即使他不茍言笑,但是他對我們的愛,我一直都懂。很小的時候,我們和爸爸就是聚少離多,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見到他。所以那個時候心中最期望的事,就是過年,過年了可以和爸爸在一起。過年的時候,在冰天雪地里,我們一起守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一個方向,父親仿佛變成了一塊石頭,在寒風中屹立,卻決然不倒,像是一束光,照進我們童年的生活中,很暖和,很開心。
  在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光里,他和許多人一樣,為了家庭,為了子女,常年在外奔波,幾十年如一日地在工地上消磨著他的時光,支撐著我們的成長。可是他是那么得瘦,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個默默奉獻的男人,只有不到一百斤,摸著父親瘦削的胳膊和腿,筋骨突兀,沒有一點肉,骨子里卻是鐵打的剛強。
  以前老是有人對我說別看你爸那人瘦的沒有一點肉,但是他很精神呀,把你們姊妹幾個都養(yǎng)大成人了。以前,我總覺得這是贊美,說明我爸很偉大。雖然比別人多付出那么多,但是他很讓人敬佩?,F(xiàn)在,我感覺我很天真,連別人都知道他的辛苦,都知道他的不容易,而我還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被父親撫養(yǎng)的成年。
  我一直都不知道,或者我知道卻假裝不知道,那些個無眠的夜里,一聲聲唉聲嘆氣是他的憂愁,一串串煙霧繚繞是他的煩惱,可他愁的、惱的都是對兒女的牽掛,對家庭的責任。說實話,我挺討厭他吸煙的,在小學就聽老師說吸煙不好,嚴重的話會得肺癌,所以我經常偷偷地藏起他的煙。在他忍不住的時候和他據(jù)理力爭,要求他戒煙。每一次他都笑著答應,可是在那些我看不見的夜里,一縷縷煙霧從房間里飄出來,帶著夜的沉重,也帶著生活的無奈,經久不散。
  此刻,看著他躺在病床上,孱弱的,年老的,滄桑的,模糊的,胡子拉碴的那一刻,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像是一下子掉在染缸里,臉上假裝堅強,心卻面目全非,并且無地自容。愧疚地,難過地,心疼地,酸澀地,忍不住想哭。
  在那幾天里,我看見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父親。我的父親,一向那么厲害,那么堅強,可現(xiàn)在就這樣躺在床上,無法動彈,連說話都那么勉強,要花費好大力氣才能說出一句他沒事,讓我們不要擔心。我記得,在父親面前,我最喜歡笑,傻傻地笑,因為他說過,我笑的時候眉眼彎彎,像只小老鼠一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我笑的時候,他就會被我傻傻的樣子逗得開懷大笑。所以我一直在笑,希望他可以忍不住想笑,這樣就會暫時忘記身體上的疼痛。
  父親是一個很好強的人,什么事都喜歡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這次的意外,就像被橫禍石頭砸中的小草,即使抵御過多少寒風暴雨,卻仍然沒能躲過命運的襲擊,所以他承受不了,也不能接受。一直在想他的房子怎么辦,都快要完工了,我們幾個怎么辦,都還在讀書。夜里,我趴在他的床頭,一邊按摩著他暫時無法動彈的手,一邊感受著這些年他經歷過的風霜雨雪。那是一雙被生活壓變形了的手,那是一雙布滿老繭卻堅強有力的手,那是一雙托舉我們幸福長大的手。
  深夜的病房里,除了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熟睡人打鼾磨牙的聲音,還有就是父親被各種情緒驚醒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房頂,嘆氣,無聲。放佛外界的一切都和他無關,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眼睛望著無法穿透的遠方。莫名的,很難過,眼淚突然不爭氣地流下來。
  好像從來沒有和父親這么長時間的待在一起過,什么話都不說,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一整晚。就像他默默在我們身邊這么多年,無怨無悔。
  都說兒女是父母的前生緣,也是今生債。之前,你養(yǎng)我長大,今后,我陪你終老。(經管學院 史凡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