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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條道路:從憤青到奮青





  今年上半年有本叫《中國不高興》的書引起了轟動,上市一個月銷量突破60萬冊,引起了廣泛的討論,甚至有幾本相關(guān)的書籍出版。這本書一出版就毫無疑問地被貼上了民族主義的標簽,像《中國可以說不》一樣也被認為是新時代的憤青宣言。
  近些年隨著中國社會內(nèi)部規(guī)模龐大而進度急遽的變革,以及西方最新思潮的影響下對中國近代史的重新理解和中國民族意識面對西方強勢文化壓境時的上升,民族主義已經(jīng)成為一個觸動層面繁復(fù)而敏感的議題,以致匯成一股蔚為壯觀的思想潮流。在這股潮流中,憤青一詞成功推廣并形成一個若隱若顯的強大群體。關(guān)于憤青的討論可謂是夠多的了,整體來看評價不太好,以至于提起憤青一詞就像曾經(jīng)一度說誰是詩人就是罵誰一樣。我曾經(jīng)撰文說要“為憤青群體清理門戶”,面對黑壓壓的憤青群體,其實心里是沒什么底氣的。
  或許關(guān)于國家、政治、社會、民族等這樣的話題除了專家學(xué)者以外永遠只是那些熱血澎湃的年輕人關(guān)心的話題,但真正能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主張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都還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F(xiàn)在人們習(xí)慣說“僅僅是憤怒,狗也會”。憤青,僅僅只是憤怒嗎?從現(xiàn)狀看,確實如此。在一些大大小小的論壇里都能看見不少憤青的激烈文字,內(nèi)容不是罵美國人就是批日本人再就是“剝XX的皮”加上一些口水戰(zhàn)、人身攻擊……憤青往往破壞有余而建設(shè)不足,歇斯底里的謾罵過多而理性健康的行動缺乏。憤青是愛國還是礙國?
  筆者認為,對于一股社會思潮或傾向來講,我們應(yīng)該有必要討論它對國家社會的影響,而具體到我們個體,個體實際生存狀況的探討或許更具有現(xiàn)實意義。林語堂說25至30歲是一個有公共精神的人逐漸學(xué)乖的過程,請允許我說憤青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公共精神的人,那么他們怎么學(xué)乖?我在《憤青之憤為哪般?》里寫到“等到憤青覺悟了,有自己的正事了,為家庭、為事業(yè)去忙活的時候,一個人憤青生涯也就基本結(jié)束了”,可是結(jié)束了憤青生涯后的人生會是什么樣的呢?是否變得市儈、庸俗、通曉了社會潛規(guī)則?這種在二元對立思維下的由一個極端滑向令一個極端的現(xiàn)象并不令人樂觀,能否在這二者之外尋找“第三條道路”?
  為什么要尋找“第三條道路”?在談這個問題之前似乎很有必要對憤青進行分類。目前憤青主要有三種類型:前面說過的民族主義憤青是最常見的一種,以各種反美族反日族為代表,目前還沒有形成典型的代表人物;另外還有文化憤青,即憤青的原初意義,具體指那些有著理想主義精神而又不滿現(xiàn)實憤世嫉俗企求改變并具有一定才華的青年,以一些文學(xué)青年、搖滾青年為代表,著名的有崔健、唐朝、梁曉聲等;另外各行各業(yè)的精英憤青(請允許我這樣來稱呼,因為不少憤青認為精英是其死對頭)是憤青的第三種類型,他們以對所在行業(yè)的深入了解而對其現(xiàn)狀不滿并向外界發(fā)表或作出一些比較“震撼”的言論或行為,又因其在行業(yè)內(nèi)具有一定的地位而被迅速關(guān)注。這一類的代表人物有清華陳丹青、浙大鄭強、北大賀衛(wèi)方等。錢鐘書說一個人20歲不狂是沒志氣,30歲還狂是沒頭腦??墒侵練獠荒墚旓埑?,我們不是那些精英,走到哪里都要吃飯。雖然我們是理想主義者,有著獨立精神與叛逆氣質(zhì)和無盡的想象力,但這些在人力資源市場并不占優(yōu)勢。那如何既有憤青的精神實質(zhì)又能有所作為?
  想起了憤青們的偶像王小波。王小波本是一個接受過十分純粹、正統(tǒng)教育的知識青年,成長于火紅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去云南當過知青,在農(nóng)村那塊“廣闊天地”里“大有作為”過??墒牵瑥乃砩峡床坏饺魏胃锩甏睦寺で?,即使是在他具有自傳性質(zhì)的、描寫自己云南插隊生活的小說《黃金時代》里,我們也無法找到那個特殊年代里所謂積極向上的時代主旋律的影子;相反,看到的卻是憤青(王二)的“墮落”、“掙扎”與“天天無所事事”,故意做出那些大逆不道、混賬的事去反抗當時壓抑的氛圍。后來的王小波做過民辦教師、工人,在恢復(fù)高考后考入中國人民大學(xué),做了兩年中學(xué)教師后留學(xué)美國,歸國以后在北大和人大教書,沒過多久他就辭了職,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寫文為生。王小波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是一代大學(xué)生的偶像,可是我們看看他的青年時代,混亂不堪,他后來怎么由一個憤青一躍而成為思想者、浪漫騎士?或許王小波的例子的意義不在于他本身的成長,更大的意義在于告訴我們一個道理:要既能做得憤青,也做得思想家?;蛟S可以表述為要做憤青就做憤青,要做思想家就做思想家。原來憤青還可以這樣做!這或許就是“第三條道路”。
  俄國文學(xué)史中的“多余人”系列形象或許更能引起我們警示:一批有才華的貴族青年,由于接受了西歐啟蒙思想和本國的進步思潮,對庸俗的上流社會感到厭倦和不滿,但又擺脫不了貴族社會的習(xí)慣和偏見。那些人與我們有很多相似之處:都受到良好的教育(雖然現(xiàn)在的大學(xué)生很多),有聰明的頭腦(你不會說你是個例外吧),想過有意義的生活(就像我們剛?cè)氪髮W(xué)的那一會),但又缺乏勇氣和毅力(80后的一大通病,你也要否認?)。他們自視甚高,不甘與其他庸俗的貴族青年為伍,但又脫離人民,既不滿意自己,也不滿意別人,整日郁悶,不能自拔,最終淪為一事無成的“多余人”?!岸嘤嗳恕睆哪撤N意義上來說就具備憤青的特質(zhì),可是作為一個憤青,我們絕對不愿意去做個“多余人”。不做“多余人”做什么?奮青或許是條出路。
  從憤青到奮青,一字之差,其實是兩種心態(tài)。奮青比憤青少了份沖動,卻多了份理性。
  知恥而后勇———孟子說。 (張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