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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xiāng)與故鄉(xiāng) (下)



我的故鄉(xiāng)在北方的一個小村莊, 黃河從村北繞過, 站在黃河大堤上, 北望是從遠處蜿蜒走來,又曲折走遠的黃河, 南望是綠樹掩映的村落和裊裊的炊煙, 從大堤上下來, 則是黃河水淤積堆成的沙土堰, 他的高度和我家屋頂是基本齊平的,上面曾經(jīng)有我家的果園, 有疼我的爺爺看過的水井, 可如今果園被砍了, 樹樁也未剩下, 爺爺也去世了, 沒法再如昨天那樣,我一邊叫著爺爺, 一邊跑去給他送一罐茶, 看爺爺慢慢開門笑著答應。

風吹起, 沙土飄飛, 有些黃土高坡的感覺,也許是沙土瞇了眼睛吧,這時眼淚不再值錢,居然又是淚落,無論風雨,無論黃沙, 無論多少貧窮和苦難,如今都變做家鄉(xiāng)記憶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讓我一輩子無法忘懷融進血肉的那一部分。

最為思念的是故鄉(xiāng)村南大片如煙的蘆花, 一望無際的金黃稻田, 村北黃河邊老態(tài)龍鐘的柳樹, 西邊大道的長河落日, 還有那姑姑家的果園里讓我十里聞香的金帥, 姨姥娘家掛滿枝頭紅紅的圓鈴。家里的葡萄架葉子泛黃, 稀疏的趴在墻頭,上面不再有小鳥停駐和歌唱, 爬山虎羞紅了臉沿著磚墻爬上二樓的窗臺, 悄悄探出頭來張望, 滿墻的紅葉一如夏天滿街的紅裙隨風搖曳起舞。最旺盛的當屬母親春天種下的兩顆絲瓜,他們早已不滿足順著墻頭爬上南屋,于是又偷偷遛上西屋去鄰家串門,但是卻不小心在所過之處留下一只只胖胖的絲瓜娃娃顯露出他們走過的蹤跡。 反而是我精心種下的一顆南瓜大搖大擺的爬到院子西側(cè)透明的棚上, 虛張聲勢的在棚頂擺滿綠葉, 不過最后采摘時則露出他一季的成果, 只有一兩只小孩手臂粗細的嫩瓜。 第一年種下的無花果心心念念的盼它長大成熟, 可如今依然立冬, 果子還只有葡萄大小, 可是明年總還有希望。

入夜, 在他鄉(xiāng)的秋意微寒中我漸漸入睡, 朦朧間夢見小時候的自己, 一手握一盞小小的煤油燈, 一手拿一段樹枝躡手躡腳的沿著墻角到處找尋那只叫的最響的蟋蟀, 在它的叫聲里, 我仿佛又聽見了故鄉(xiāng)的聲音,在它的身上, 刻印著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