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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冬春的縫隙





  當校車載著我穿越校門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又已經(jīng)將一個舊舊的年頭撇在了后頭。那是我再也無法去拾起的,古老的計時器里的無數(shù)水滴,因為我沒有可以去盛時間的容器。我甚至還不如一棵樹,它尚且能把時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嵌入到身子里,到心里。我,卻絕不敢保證自己能不把它很快忘記。是否想要向前已經(jīng)變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已經(jīng)在向前了,一切,包括我的思緒。即使拼命地去回憶過去,在時間的那條坐標上,我卻總在無能為力地向前,再向前。
  特意比以前任何一次開學都早了好幾天返校,因為,我好像已經(jīng)開始想念那一份寂寞與寧靜的感覺了。每一次放假,歸家,總覺得自己的心會突然變得無法平靜起來,焦躁不安,糾結于一些過去的,也被將要發(fā)生的所牽絆。于是我早早地收拾了行李,著急著回來了。一連幾天自己一個人度過,像是沒穿潛水衣卻在海中獨自行走,世界安靜得如海底一般,將一個人活生生地吞噬。寧靜到了可怕,就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了,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孤獨與寧靜的喜愛是有點兒葉公好龍的意思了。我其實只是想用這些來將自己冷卻。
  校園里還是一番冬天的面目,全無春意。樹枝沉默得一如我沉默的嘴唇,沒有絲毫要萌芽的跡象。草地雖然像是滿腹心事,卻也始終不見一絲新綠,矜持得有些過了頭。偶爾打開電腦才發(fā)現(xiàn)那薄薄的一塊顯示屏竟成了生活中最為斑斕的一面,好像我的人生中所能夠得到的上上限就僅僅是那32位真彩色。到了下午,天氣有時會變得暖起來,出去走走看看,便再好不過了。令人驚異的是此時此刻還真是有了點春天的意思??諝獠辉傧袼懒艘话憬┯材郎?,活絡起來。草地在陽光的微照下泛出了鵝黃———那,是綠的前奏。于是便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個在冬與春的縫隙中行走的人。
  不能不說心里還是有些盼著蘭大的春天的,將軍苑的桃李紛飛、落紅成陣。小路兩旁擠得嚴嚴實實的迎春和鮮艷如血的紅葉碧桃···不需要再羅列更多的理由。但北方總是“春脖子短”,到了我們這里,便要越發(fā)短暫,不多停留。生活便總是如此,春天是 “花無百日好”,冬季又有幾天里是“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就算我們把一年四季里最好的時光像四個物件一樣相鄰地擺放起來,恐怕它們之間的縫隙還要遠大于它們自己———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都是在縫隙中行走,不時地體驗一點點生活的純粹美好。人就好像活在一個偏僻的小鎮(zhèn)上,每天只有早晚各一班車,只有它們才能馱著人們去外面那個在人們看來再好不過的,極富魅力的地方。于是我們每天都早早起床,匆匆地跑到車站去等車,有的時候我們幸運地趕上了其中的一班,但更多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總有人趕在了我們的前頭。起初我們還不灰心喪氣,到后來便有些怨天尤人,我們把時間浪費在去車站的路上,我們把時間浪費在沒趕上車后的失落、悔恨以及對下一班車的緊張期待之上……于是我們漸漸地弄糟了真正占我們絕大多數(shù)生命時光的,我們本應最老老實實的生活。
  幸福的人之所以幸福,大概因為他們也能夠在“縫隙”中行走出樂趣。如果一個人,把占了自己最大比重的生命空間的人生的“縫隙”中都填充上了郁郁寡歡,他的生活又會是怎樣一番情狀?
  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那是因為懂得美的人身處美景之中,不是這山望著那山高,而是撐一葉扁舟,在山間的水徑中徜徉流連,既看了山,又觀了水。一個懂得生活的人,也應當學會在“縫隙”中行走,并在其中尋找觀賞人生美景的最佳視點。
  我在冬春的縫隙中寫下這段文字,也許是聊以慰己,打發(fā)寂寞?;蛘呤窍朐趯懽值耐瑫r思考接下來的生活———活好每一天,不再為已經(jīng)過去的和將要發(fā)生的而煩憂。在縫隙中安靜地行走,每一步都平平穩(wěn)穩(wěn)。于是可以不再去刻意地冷卻自己焦灼的心。就讓我在段段縫隙中“茍且偷安”。因為快樂,其實就在當下。(作者為文學院08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