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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末賽歌會

回到桌前,耳畔仍是激越的歌聲,眼前仍是如潮的人群。

有幸在元旦之前參加了單位舉辦的歌詠比賽,聽說還拿了個獎,群里的同事們便歡呼起來,有人還點開了一串串喜慶的大紅鞭炮在無聲地燃放著,要紅包的笑聲也響成了一片。

天氣十分的寒冷了,歲末的時候翻開一周的氣象預(yù)報,說是馬上要降溫下雪了。將演出的黑西裝白襯衣緊緊地裹在里邊,把厚厚的外套穿上,我就騎車直往音樂廳奔去。黃昏的雨下得不大,被一陣陣小風(fēng)吹著,如毛的冰雨絲從傘的邊緣突然襲了進來。出門時走得急,手套沒有帶上,手背觸上這雨絲竟有點透心的冷了。

穿過音樂廳的側(cè)門,走進了我們隊所在的位置,找了一處合適觀賞的地方坐了下來。老朱就坐在我身旁,帶著濃濃的鼻音和我說著話,一聽就是感冒多時,能堅持來參加,也真是難得了。離演出還有一些時間,大廳的座位就坐得滿滿的了,前邊兩排還有幾個空位,有人便將腳朝前一步準(zhǔn)備擠了進去,站在兩邊的同志馬上扯著那人衣袖,對他說,這一排是坐領(lǐng)導(dǎo)的,馬上就過來了。伸出的腳不情愿地悻悻縮了回來,轉(zhuǎn)過頭往后邊再看看哪里有空位,可是連過道上都擠滿了人,在后排站著的人個子可能矮了些,只得焦急地將腳尖掂了起來又放了下去。我望了一下老朱,他也看著我,笑了一下。像是在慶幸,先來一步,搶到了一個空。有家屬帶著小朋友過來的,手一松,小朋友就溜到了他的同伴邊上,一起在人群里竄來竄去,惹得看管的大人急了,叫著小孩的名字,貓著腰在舞臺的前邊直往前追。

大幕開啟,像那童話故事里美人魚著裝閃著片片鱗樣銀光的主持人先上臺了。一開口,熱鬧的臺下頓時安靜了下來,宏亮的男聲與清脆的女聲在大廳的上空響起??赡苁怯悬c點緊張,介紹領(lǐng)導(dǎo)的蒞臨時,女主持人突然將名字稍稍停頓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些失誤,旋即馬上改了過來。臺下的卻都聽了出來,發(fā)出了一陣輕輕的哄笑。我看了一下女主持人漂亮的臉龐上的紅一下子加了一層。待領(lǐng)導(dǎo)致辭過后,終于等到了第一個出場。

排著整齊的隊伍,穿著統(tǒng)一的服裝,五彩的燈光打著轉(zhuǎn)兒亮起來又停在了大廳的高空中,幻了紅、藍與淺紫的圓弧柔和的光。而從大廳高處射下的黃而圓的強光將舞臺上分層排成的四列隊伍全都映在了里面。服飾是那樣的一色齊整,人們的臉上都含著微微的笑,女的脖頸處又別有匠心地別上了一個五彩的綢帶小圍巾,綢的邊沿從肩處松軟而自然地垂了下來,與筆挺的服裝顯得格外協(xié)調(diào)。伴奏音樂隨著的指揮的手舒緩地從四邊的高空流淌下來,舞臺上的人們歌聲響起。耳邊一時間除了那如陣陣輕風(fēng)吹過無邊的山林般的低吟淺語,又如層層雪浪涌上無垠的巖灘的澎湃怒濤聲外,沒有了其他聲音,臺下的觀眾也沒有了一點點聲音,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大廳回蕩的歌聲里。

我在音樂聲里微微地閉上眼,感覺除上眼前有點弱的光在動,周圍便是靜悄悄的一片沉寂,似乎什么都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都在一片靜默里悄悄地像被什么地底下的突然出現(xiàn)的魔法給無聲息地吸走了一般。只有臺上回旋的音樂,婉轉(zhuǎn)的歌聲,在耳邊,在大廳上如驚濤拍岸、轟然作響;如泉水擊石,泠泠悅耳。打開眼睛,我扭頭看見老朱,他的眼睛在厚的眼鏡片里也是微微地瞇著,頭還跟著那歌的節(jié)奏在一上一下地輕輕動呢。我又轉(zhuǎn)過身,看了看后面的人,大廳的后邊,燈光十分的暗,人黑壓壓的,有轉(zhuǎn)動的微光從舞臺高空斜射,輕輕地轉(zhuǎn)動著,光到之處,照在那一片年輕或是不再年輕的面龐上。我發(fā)現(xiàn)微光下所有人的下頜都稍稍向上揚著,都是一色的神情,一色的陶醉,似是一個整體被沉浸在那起伏的音樂時急時緩的歡樂海洋里了。

我一眼就看見了臺上的妻子。中午時候,她突然對我說:我要請假不去參加晚上的賽歌會了。她說,感冒了,這兩天咳嗽得厲害,怕是站在臺上,忍不住突然咳起來影響了大家。我摸了摸她的前額,好像沒有發(fā)燒。我想說,好吧,在家里休息喲。話還沒有說出口,平日里酷愛唱歌的妻又自言自語地說,練了這么久,不去又不好。中午時比早晨起來好了一些,到晚上不會再咳了吧。我望著站在第二排的她,她眼神正專注地看著指揮上下舞動的手,聚精會神地將自己的聲音融入到大伙如潮般奔騰的熱情里了。一曲結(jié)束,我緊張地看了看她,她卻是會心地笑著,靜靜地等著第二曲的開始。

當(dāng)指揮的手往空中上舉,用力地往回一收,音樂聲停了,歌聲也停了,大廳繼續(xù)沉寂著,可是只有一秒來鐘,當(dāng)人們回過神來,暴風(fēng)雨般熱烈的掌聲從后場像洶涌而來的潮般襲來。我看了看周圍我們隊的同伴們。身后的女伴縮著頭前傾著小聲對我說:“開場就這么好,不得了啊,我們的怎么辦?只怕比不上人家啊!”

確實,我的心里也嘀咕起來,也緊張起來。生怕到時唱到中間忘記了歌詞,于是又拿起手機,翻開歌詞看了看。因為所有的隊伍兩支曲里邊有一支是指定都得唱的校歌,當(dāng)后邊的隊伍再唱時,我也跟著輕輕地哼了起來。哼得幾遍,像是得了什么安慰或是什么保證似的,心里就顯得踏實了些,便接著安心地在臺下看起來。我的座位靠著過道,低下頭,看到一小男孩半蹲著倚在我的座位旁,盡管大廳里有暖氣在吹,但地下肯定是冰涼的。我拍了拍男孩穿著棉衣的肩,他望著舞臺的眼睛回轉(zhuǎn)過來吃驚地看了我一眼。我說,來吧,地上冷,和叔叔坐一塊。他又遲疑地盯了我一下,像是盯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然后起了身來,卻往別處走了。

臺下聽歌很愜意也可以很陶醉。我們排在倒數(shù)第二個,也感覺很快地輪上了。在后臺候場的時候,大家都很自覺地排好隊,相互之間會心地笑了一下,似是在彼此之間有一種心靈的默契,都在為自己也為同伴們加油鼓勁呢。當(dāng)我們的指揮將最后一個音符收住,懸在半空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近一個月的辛苦排練似乎收到了回報,好像沒有出什么大的紕漏。成績公布時,大家屏神靜氣,等主持人宣布,居然還獲了個三等獎,大伙兒心里都樂開了花。

賽歌會在專業(yè)選手們高亢嘹亮的歌聲中掀起了一陣陣的高潮,我看到了臺上很多熟悉的、漂亮的、堅毅的面孔。歌聲從他們自信的聲音里久久在大廳的上空繞著、繞著。我看到了那穿著大海人魚閃著銀光般主持的姑娘,她是領(lǐng)唱,一開腔,我就認定了,這便是今晚最好的聲音,那樣的甜美,那樣的千回百轉(zhuǎn),那樣的有穿透力。聽著那聲音,那歌曲中遙遠蜿蜒的天路,那白云里展翅的雄鷹,還有那高高青山下的一汪汪碧潭里揉碎著浮藻的幽深綠水,似乎都在呈現(xiàn)著,消失而去,又呈現(xiàn)出來,真是天籟般的聲音??!

   隨著人流走出大廳,我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夜的細雨里,竟覺得渾身被一種溫暖包圍著,耳邊不絕的,還是那留在大廳里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