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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小小說)

  一個小內(nèi)陸村里,太陽初升,橘紅色的陽光自東邊遠處的高山山頂射來,驅(qū)散了殘存的夜,也用溫暖喚醒了這個沉睡中的村莊。
  村旁有一口水潭,水很干凈,叢叢嫩綠的水草隨著水波微微晃動,點綴著鋪滿沙石泥土的池底,有一條小河從山澗流下注入水潭,又從另一頭流向遠方,形如架在爐上的烤饃片一般。
  在這片水草中生活著的一群小魚,也漸漸從昨晚的美夢中蘇醒,游出來覓食了。這群小魚全都是青色的鱗片,身體兩側(cè)有白色的條紋或斑點,在水里結(jié)對游來游去,十分靈動漂亮。在這其中,有一條小魚身上的白色條紋最為好看,像天空中錯落的云。它生的最漂亮,性格也最為活潑,每天都在這方水潭里游來游去,探索每一條石縫的寬窄深淺,在每一叢水草中探險,有時村莊里的孩子來水潭中游泳嬉鬧,它也會按捺不住好奇心伴著孩子們游著,這倒為孩子們平添了許多歡樂。
  這片水潭,就是它的樂園,它的世界??稍谀程?,小魚聽到一只大烏龜提起在這片小水潭之外有一個更大的世界,那只烏龜也算是水潭里最年長的居民了。它對小魚說,順著這條小河游下去,會到達一個比這小水潭大千萬倍如藍色琥珀般沒有盡頭的水域,那里的水是澀的,外面的生物都把那片水域叫作“?!?。這一下就激起了小魚心里對探險的渴望,它想親眼見到,親身體驗一番那片“海”是否真的是澀的,究竟有沒有盡頭??缮磉叺幕锇槎疾恢С炙鼈兌疾幌腚x開這世代生活的舒適圈,冒著風(fēng)險去追尋那么一個看起來虛無縹緲的東西。而且在這個小水潭與向外的河流接口處,有一座泥做的小土壩,想游過去絕非易事。因此,小魚只好將那份渴望暫時藏在心里。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似乎永遠都會是那么平靜??删驮谝粋€如往常一樣的下午,隨著太陽西沉,光線逐漸暗淡。一股強勁的風(fēng)從南邊吹來,與之相伴的,是滿天灰黑濃稠如汁水的烏云,它們趁著風(fēng)勢不斷聚集,融合。村子里的人早就各自回家關(guān)緊了門窗,水潭里的魚群也躲進水草叢最密處不敢出來,只有那條最活潑的小魚透過水草枝葉的間隙向外看去。
  積攢已久的云層終于在一道轟隆隆的霹靂聲后爆發(fā)了,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沖刷著天地之間的一切。
  地上的亂流匯聚著涌向那片小水潭,池內(nèi)水勢暴漲,洶涌的水流沖塌了那座小土壩,順著那條小河奔騰向遠方。小魚親眼看到了那座土壩被沖毀,在那一刻,它藏在心里的對海的渴望也爆發(fā)了。它不假思索地游出了棲身的水草叢,投身于那股水流。瞬息之間,它離開了它的世界,奔向了那不可知的遠方。
  在這一路,它在湍急的河流中躲避著致命的礁石,也在河道寬闊水流平緩的河段靜心欣賞兩岸的垂柳與盛開的鮮花。它在這短短的一段時光中就領(lǐng)略了太多它一生都不曾見過的景色,可它沒有迷失,仍在朝著那片海不斷進發(fā)。
  在躍下又一道瀑布后,它不小心摔到了一塊突出的礁石上,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它終于睜開了眼睛,它只覺著身邊的水更加暖和了,兩岸也多了一片金黃的細(xì)沙,從鰓里濾出的水也更加苦澀。
  小魚的目光轉(zhuǎn)向正前方,那里有一片藍色的琥珀,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