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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居

過年時,回了一趟舊居。老房子被大雪覆蓋,頂上的紅磚藏進雪里,露出緋紅的一角,月光下紅燈籠的光細細密密地鋪散在雪上,灑在爬山虎的枯藤上??觳疬w的舊居是寂靜的,每一粒雪都在笑,其中裹挾著的時間的塵埃在回憶著過往。

皚皚白雪壓著柳樹枝丫,整棵樹橫倒在門前的小渠溝上。它也曾向上生長,去觸及夏日熾熱的陽光,承載著孩童小小的身軀,歡笑和汗水流過它的枝干,刻下或深或淺的痕跡,歲月流淌在樹的年輪里。那一圈圈年輪仿佛唱片,播放著我歡快的童年。一場雷雨夜,風很大,第二天再見它時,它就由夏日的傘變成了一座獨木橋。我自上面走過,跨過了小渠溝,跨過了四季,跨過了一歲又一歲。終于,我可以自己跳過小渠溝而不借助它,它看著我被時間洪流裹挾著遠去,直到此時與它重逢。

庭院中有一個小花園,旁邊有一棵棗樹,那是我小時候常光顧的地方。院子里的王奶奶很喜歡種花,花園里有月季和芍藥,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但很可愛的花朵。王奶奶在我的記憶里是個大嗓門的老太太,畢竟她總要有些“武器”去代替她跑得不快的腿,去驅(qū)趕我們這群“偷花賊”。浸染過清風與晚霞的花瓣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尚且不明白香水香氛之類的小時候,花朵便是世界上最好聞的玩意兒了?,F(xiàn)在被雪覆蓋著的小花園,雜草從雪堆里支棱出來,荒蕪很久了。在記憶里,這里曾是迸發(fā)出奇思妙想的地方,蜂蝶飛舞中,被鮮花簇擁著的小小孩童,腦子里可是大大的奇妙世界。大瓣鮮花做餃子皮,小瓣鮮花做餡,過一把家家宴,也開過“服裝店”,用花瓣給畫出的小人做衣服 ...... 雪下的植物在沉睡,王奶奶也故去許久了。但回憶里,他們在夏日晚風里生動而鮮活。

舊居里還沒來得及換防風好的窗戶依舊是鐵窗。我總覺得暖絨絨的燈下一秒就要亮起來了,然后或是媽媽,或是奶奶從窗口探出頭來,喊著我的小名叫我回家,我大聲回復(fù) :“不,我不回家媽媽,我不餓!”“奶奶,我不回家,你再讓我玩一會兒吧!”院子里的小伙伴被彼此起伏的叫喊聲喊回了家,我們相約明日再聚 ...... 一陣風吹過,是誰又在喊著下來玩?哦,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