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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姥姥說,生我的時候母親難產,差點連命都沒了,她大哭著呼喚姥姥,心疼得姥姥在一邊抹眼淚。所以姥姥對我說:“長大了要好好孝順你媽,你媽養(yǎng)你不容易?!?br>  姥姥走的那年,我還小,只記得那天,母親悲痛至極,抱著姥姥的棺木不讓下葬,哭暈了好幾回。后來,她就呆坐在墳前不走,哭得淚人似的,啞著嗓子喊:“媽,你走了我可怎么辦啊!”
  我上六年級的時候,家里來了個算命先生,他煞有介事地坐在沙發(fā)上神神叨叨地說著,母親虔誠地坐在他對面仔細聽著,他說了很多,我只記得那句:“你左眼下面的這顆痣是一顆淚痣,因為它,你和你女兒脾氣相克?!蹦赣H就誠惶誠恐地在當晚的飯桌上說她想點了這顆痣,我心里也有些惴惴的,但想到老師說那些算命的都是封建迷信,便也附和著父親,不贊成她去痣,我對母親說:“媽,別信他們說的?!?br>  可能是這件事留在我心里的印象太深了,我開始在潛意識里格外注意和母親的關系,斷斷續(xù)續(xù)的、瑣碎的算起來,我們兩個似乎真的脾氣相克,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產生分歧發(fā)生爭吵。每每這樣,母親就會忿忿地數落我的諸多不是,抱怨她養(yǎng)我的種種不易。我早就不耐煩了她這些我?guī)缀跄艿贡橙缌鞯脑挘z毫不會掩飾情緒的流露,于是,母親便會更加痛心疾首。其實細細想來,真如父親所說的,哪里是被什么算命先生言中了命運,而是我和母親太像了,都倔得要死,兩個像極了的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怎少得了磕磕碰碰。
  當我開始嘗試著用心去體諒母親的時候,除了血濃于水的親情還有惺惺相惜的感動。我本該是最理解她、最心疼她的人,可我卻總是讓她傷心。想起她那時候一邊切菜一邊流淚一邊大罵我是白眼狼,我覺得我們的矛盾是沒辦法調和的,我認為我沒錯,就如母親堅信她的立場一樣堅定,我們都執(zhí)拗到了偏激。直到姥爺病重住院,我從學校急急趕回去,看到一直守在病床前的母親面容是那么憔悴,在了解了家里家外發(fā)生的許多變故后,再看看承受著眾多壓力和痛苦的母親,那一刻,我覺得我可以給她支持的力量,分擔痛苦的力量,我們的心一下子貼得很近很近。
  母親是個很脆弱的人,她膽小,心里裝不住事,心眼直,說話不太注意方式。其實她對親戚朋友好得勝過對自己,但往往是幫大家辦了很多事,卻在一些細節(jié)上得罪人。她是真正舍自己的小家來照顧一大家子,可不是什么人和事都能按照她預想的那樣發(fā)展的。直到姥爺病倒后家里發(fā)生的種種事情才讓她醒悟到,她所依賴和癡心維護的大家庭早就不存在了,她又開始黯然神傷,淚流滿面。
  想起關于母親的種種,鼻子就有些酸。母親節(jié)那天我是在沒有提前告訴她的情況下突然回去的,進家時她正在睡覺,我站在床前,她睜開眼睛,看到我就坐了起來,“數落”自然是免不了的,我微笑著聽著,似乎一周之前她負氣不理我的事情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那顆淚痣一直沒有去,母親也不再提這件事了,因為有我為她擦眼淚。我的理想是,現在以及以后少讓母親流淚,即使流了,也是幸福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