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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高溫想起的……


  處于太平洋西岸的中國,因受季風氣候的影響,不是南旱北澇,就是北旱南澇。這不前段時間剛剛南方幾省出現水災,這兩天天氣就驟然炎熱起來了,這樣的高溫天氣如果持續(xù)一段時間,農村里就要抗旱了。
  關于抗旱,來自農村的我,至今還有一些深刻的記憶片段……小時候記憶最深刻的是車水。當地表水少到不能直接通過水渠放水進去時,就要人工用水車車水。人們扛著各種各樣的龍骨水車,把它們裝到水潭邊。水車有手搖的,有腳踩的,有雙人踩的,有單人踩的,長長的水車拖到水潭里,隨著腳踏手搖,水車里的木格就一格格的把水帶上來。車水很累,由于家鄉(xiāng)水田的土質是沙性的,滲水很快,因此得連日連夜不斷車水,才能保證田里不缺水。所以那時常常是全家出動,有小孩的家庭把小孩也帶到地頭,在水車旁放一張席子,點一堆艾葉驅蚊,就是一張很好的床了。那天母親在另外一個組車水,父親就把我背到他車水的地方去,他把我放在旁邊的草席上就埋頭車水了。我躺在草席上,涼風一陣一陣吹來,帶來濃濃的青草味;周邊是青蛙咯咯咯的歌唱聲和各種蟲鳴聲,爸爸的車水聲和著這些動聽的聲音,恰似一曲多聲部合奏的交響樂,也頗有“聽取蛙聲一片”的意境。抬頭望去,深藍色的天空上有無數的星星在眨眼,好像在與我打招呼,偶爾還有隕落的流星在夜空劃出美麗的弧線。月亮與幾縷云彩在捉迷藏,一會兒月亮被云彩遮沒了,一會兒月亮探頭探腦的跑出來了,而云彩在后面緊緊追趕;調皮的云彩一邊追一邊作秀,一會兒變成了一只小狗,一會兒變成了一頭笨豬,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匹奔馬,最后變成滿天的魚鱗……看著看著,不知什么時候我睡著了。等爸爸叫醒我的時候,已是旭日東升了。
  大人們車水累了休息的時候,水車就成了我們小孩子的玩具,我們爭相爬上水車的架子,用手抓著上面的橫桿,然后用腳去踩腳踏板,由于人小,雙手勉強夠得著橫桿,人吊在上面,踏板轉動得特別快,一不小心人就會掉下來,有時甚至摔得頭破血流。不過我們也有踩動踏板把水車上來的時候,那時我們就會高興得大笑大叫。
  可是小孩子們的笑聲畢竟不能代替大人心頭的焦慮,眼看著莊稼越來越枯萎,甚至吃水都成問題的時候,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出現了。
  那是1969年,老家發(fā)生了一次罕見的大旱,幾十天不見滴雨,田地干裂了,地表水基本上沒了,莊稼幾乎枯死了。村民每天得走幾里路到村前溪灘的水井里去挑飲用水,兩村人為了爭奪飲用水,發(fā)生了一場至今想起來仍令人心驚肉跳的械斗。想不到19世紀20年代,許杰在《慘霧》中描寫的一場械斗,六十年代也在我的家鄉(xiāng)發(fā)生了。
  我們村前面有一條三天下雨就發(fā)大水,幾天干旱就底朝天的變化無常的小溪,連續(xù)幾十天的干旱,小溪的地表水早就沒了。只得挖一個直徑三米,深五、六米的水井,再把一塊很長的木板搭下去,人挑著水桶,晃悠悠的走下跳板,到坑底去舀從地下涌上來的泉水,我們村和鄰村人都靠這點水度日。那一天,東方剛露魚肚白,就有幾十個人挑著水桶等著舀水,開始秩序還很好,可我們村的愣頭青下去時不小心用扁擔碰了鄰村的靚女,致使該女孩的幾個追逐者與愣頭青動起手來,我們村的年輕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兩村的許多年輕人都被卷入進去,先是你推我搡,接著就動了家伙,只見扁擔對扁擔,水桶對水桶,男人對男人,女人對女人,直打得天昏地暗,慘不忍睹,器械相擊的聲音半里路外都可聽見。幸虧兩村中的一些長者,頭腦清醒,知道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于是拼命勸阻,終算使械斗平靜下來,但還是有十幾個人被打得頭破血流,其中有三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休養(yǎng)了整整幾個月才恢復元氣,我的一位堂哥被打傷腰部,至今仍留下雨天腰腿痛的毛病。在那個特定的時代出現這樣的慘狀,自然不足為奇。
  這些片段盡管時間已很遠,但它們仍留在我的腦子里,時時提醒我思考一些關于人性、環(huán)保之類的問題,也經常促使我注意節(jié)約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