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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拙齋
詩 話
文章不必如其人


  唐代大文豪韓愈有句至理名言: “聞道有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人生在世,生命歷程短促,加上天賦的因素,是不可能精通世間所有學(xué)問和技術(shù)的。你打仗行,搞經(jīng)濟(jì)就不一定行。你治理國家有一套本事,蓋房造橋卻往往是門外漢。你喝酒行,寫詩就不一定在行, “李白一斗詩百篇”,并非是說喝了大量的酒之后就能寫出詩來,酒只是外因,它必須面對詩人才有作用。這應(yīng)該說是常識??墒牵饨〞r代的君主們一旦登上皇位,這個君臨天下的位置就成了他們的包袱:老子事事都在行,事事都精通,事事都是天下第一,第二都不行。如若不然,何以為皇為帝?于是,便有一些殘害人材的事情被他們干了出來。
  曹操這個人雖說沒有當(dāng)上皇帝,卻也是一方首領(lǐng),他號稱愛惜人才,但是這些人才的才能都是不許超過他的。一旦哪位超過了他,就要倒霉了。舉個例子,楊修這個人天資聰穎,博學(xué)多才,是屬于曹操人材庫里的人物。由于在幾個小事上露出才氣,讓曹操臉上無光,被曹操借故殺掉了。有一次,曹操視察新建的花園,看了以后,什么都沒說,只在門上寫了個“活”字,是想露一手難住別人,讓自己風(fēng)光風(fēng)光。果然如其所料,眾人看了,不解其意。只有楊修解出謎底:門里加“活”字就是“闊”,曹公是嫌門造得太寬闊了。謎底迅速被揭穿,這讓曹操好生惱火。還有一事,有人送來一盒酥,曹操在盒上寫了“一合酥”三個字,把它放在案上,眾人不解其意,也是楊修揭出謎底,說這是曹公體恤諸位,大家每人都吃一口酥,因為“合”字包含著“人一口”三個字,所以“一盒酥”就是“一人一口酥”。這個事也讓曹操暗地咬牙。不過,以上兩事是曹操出謎,楊修揭底,頂多是兩個人打了個平手,最讓曹操不能容忍的是下面這事。一次,曹操等人在蔡琰家中,看到蔡邕手書在曹娥碑陰上的“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個字,曹操等人百思不解,又是楊修道出個中意思:這八個字蘊(yùn)藏的是“絕妙好辭”,這是蔡邕在贊美曹娥碑文。理由是,黃絹是有色的絲織品,“色”與“絲”組合成“絕”字;“幼婦”是“少女”,“少女”組合成“妙”字;“外孫”是女兒的孩子,“女”字與“子”字組合成“好”字;“齏臼”是搗草藥用的器具,而草藥用舌頭一嘗著是苦的,“舌”字與“辛”字組合成“辭”字。揭謎若此,的確頗費周折,的確需要學(xué)力。才高過主,這使曹操下定了殺死楊修的決心。
  再說隋煬帝這位花天酒地的皇上,還偏偏想當(dāng)詩壇盟主。隋朝的詩壇上,享有盛名的詩人是薛道衡,他的名作 《惜惜鹽》 “暗牖懸蛛網(wǎng),空梁落燕泥”,膾炙人口,廣為傳誦。隋煬帝對他懷恨在心,據(jù)劉餗 《隋唐嘉話》記載: “煬帝善屬文,而不欲人出其右。司隸薛道衡由是得罪,后因事誅之,曰:更能作 ‘空梁落燕泥’乎?”古時以 “右”為上, “不欲出其右”就是不愿意別人比他名氣高,殺了薛道衡,吐了口惡氣,看你還能寫出好句來嗎?寫不過你就殺了你,殺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 《隋唐嘉話》還記載隋煬帝的又一殺人事件:隋煬帝寫了一首 《燕歌行》,文人們齊聲叫好,紛紛唱和,只有著作王胄沒有理睬,認(rèn)為這樣的東西不值得酬唱。煬帝懷恨在心,把他投入監(jiān)獄,殺了他。王胄也是富有詩名的人物,他如果來唱和,對隋煬帝的詩作無疑是個莫大的肯定。隋煬帝殺死王胄以后,背誦王胄詩的警句 “庭草無人隨意綠”,得意地說:你還能寫出這樣的句子嗎?一副殘暴的流氓嘴臉。
  至于清代乾隆皇帝,據(jù)說治國有功,缺點是也愛附庸風(fēng)雅,平生作詩4萬首,數(shù)量超過了中國文學(xué)史上的所有詩人,可謂天下第一了??上У氖沁B一句也沒傳誦下來。造成了空前的筆墨紙張浪費。中國的封建君主背的包袱真是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