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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次 震 撼


  進藏之前,在我心中的西藏是雄偉的布達拉宮;是充滿著右手持轉經(jīng)輪、左手持念珠、口中念誦著佛經(jīng)的信徒們的大量寺廟;是高原上跑動的羊群和牦牛;是寄托著無限期待在風中飄動的五顏六色經(jīng)幡。8月上旬,應朋友之約,我經(jīng)青藏線自駕來到了這片圣地。怎么也沒想到,這次自駕進藏讓我的心靈竟遭受了三次強烈的震撼。
  第一次讓我心靈震撼的是一位中年藏族婦女。
  那天晚上十點多鐘,青藏高原上的夜晚幾乎沒有什么光線,我正駕車趕往住宿地。此時,高原公路上沒有車也沒有行人,非常安靜。突然,我借著汽車燈光,發(fā)現(xiàn)在我行駛的前方道路上有1~2米長的黑影。我迅速讓車減速慢下來,并最終停在黑影前。我逐漸看清楚了,原來是一個人匍匐在公路上沿著公路向拉薩方向膜拜。那個人每下拜一次,就向前移動一個身位。他的虔誠和專注,讓人覺得好像這個世界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只剩下他的膜拜!當車緩慢地停在他的身后時,他慢慢地站起來面向著車燈射來的方向漠然地看著我———原來是一個膚色黝黑、滿臉皺紋的藏族中年婦女!
  誰會想到在漆黑的夜晚、在這無人煙的高原公路上竟有這樣的膜拜者!天這么晚了,佛祖肯定已經(jīng)休息。她的膜拜,佛祖應該看不見了;她向佛祖誦經(jīng),佛祖也應該聽不到了。她吃什么?她住哪里?此時,沒有人煙的高原上顯得十分蒼涼,只有來自雪山的寒風還在高原上肆虐地號叫著,而且這荒野里可能還有饑餓的狼群!她難道不知道四周潛伏著巨大的生命危險嗎!我第一次見到這般虔誠的信徒!
  第二次讓我心靈震撼的是在雪生展覽館里見到的人皮。
  雪生展覽館在布達拉宮下面———許多去布達拉宮參觀的人們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個展覽館。參觀者走上布達拉宮的斜坡之前,可以先去看看這個關于農奴制的展覽。進入農奴牢房館,這里有奴隸主對奴隸的各種刑具和酷刑展覽:挖眼、割耳、刖足、砍手、戴石帽、站囚籠……牢房里光線比較暗,而且伴有幽暗的燭光、鞭笞聲、慘烈的哀叫聲、統(tǒng)治者的吼叫聲等,光聲效果十分逼真,令人毛骨悚然。轉到另一個館,我在兩個玻璃櫥柜前驚呆了———那里是兩張真正的人皮!
  那兩張人皮被剝制的很完整,從頭到腳看不到縫制的痕跡(這令人不可思議)。很顯然,一張是成年男人皮,另一張是不足十歲男孩的人皮。不知是用藥物處理過,還是時間久了,兩張人皮都呈現(xiàn)黝黑色。給我深深記憶的是那個小男孩有一只手向上揚著,仿佛是在向蒼天鳴冤———為什么要給我這種非人的待遇?
  站在這兩張人皮前,我感覺血液充脹著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沒有恐懼,只有義憤和憎恨!青少年時代,我早已知道西藏解放前封建奴隸制的黑暗:極少數(shù)的官家、貴族、上層僧侶,幾乎占有了西藏全部的土地、草原、山林和絕大部分牲畜;奴隸世世代代都只能是奴隸,他們不僅被奴隸主奴役著披星戴月的干活,而且還可以被當成商品一樣交換與買賣……但是,我怎么也不曾想到就在這種野蠻的、政教合一的封建農奴制曾經(jīng)籠罩的這片土地上,奴隸主竟以這般無法想象、不可理喻的殘忍把奴隸像牲畜一樣對待!
  第三次讓我心靈震撼的是高原上現(xiàn)代化的農業(yè)耕作。
  進藏后,我很想去山南看看。這個山南情結要追溯到我上山下鄉(xiāng)的那個年代:我下鄉(xiāng)的生產隊的廣播里經(jīng)常播放張振富、耿蓮鳳二重唱《藏族人民縱情歌唱》,其中有一句是“山南處處盛開大寨花……”,這首歌至今是我喜愛的歌曲之一。既然已來到西藏,我當然很想看看這西藏高原上怎樣盛開大寨花,難道真的可以看到大寨那樣的梯田么?
  告別拉薩,告別布達拉宮,我的目的地是山南行署所在地澤當鎮(zhèn)。山南地區(qū)位于岡底斯山至念青唐古拉山以南的河谷地帶,是藏民族的搖籃和文化發(fā)祥地。從拉薩去澤當?shù)墓废认蛭餍写蠹s三十公里,再穿過貢嘎山隧道越過雅魯藏布江大橋后向南進入山南地界。此時,公路兩邊的景色非常美:一邊是清清的雅魯藏布江與車行方向一致順流而下;另一邊是一片金黃色的青稞地,有的藏民在田邊的太陽傘下休息,有的藏民們正在興高采烈地把割下來的青稞扎成捆后堆成垛子。我興奮地停車后拿著相機跑到田邊準備拍照藏民收割青稞的場景,舉起鏡頭時竟讓我震撼———原來他們收割青稞,并不是我想像中使用的鐮刀,而是使用拖拉機在收割!
  我經(jīng)常開車經(jīng)過遼闊、富庶的江漢平原,多次看見高速公路兩旁的農民收割麥子和水稻,很多情況下,我看到的是人工使用鐮刀收割。我怎么也不曾想到,在這天邊的、工農業(yè)還不發(fā)達的西藏,竟然使用現(xiàn)代化農業(yè)機械收割青稞!那一幕深深地印入我的腦?!以趺匆矡o法把剛剛看到的黑暗沒落的農奴制展覽與眼前的現(xiàn)代化農業(yè)耕作景象聯(lián)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