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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的秋天


  午后走在林蔭道上,不經(jīng)意間邂逅了一片落葉,黃得嬌人,枯得凄涼,不禁涌出一絲憐憫。凜冽的北風(fēng)逼迫著它離開巢穴,背井離鄉(xiāng)流離失所。將它小心地?fù)焓霸谑掷?,透過日光看到它脈絡(luò)錯綜復(fù)雜的骨架。心,驚了一下,深深地折服于這葉之靜美。在泥土中守望,那是它的忠誠使命和最終歸宿。
  “一葉知秋”,冬夏漫長,春秋苦短,只彈指一瞬。抬頭望望盤虬臥龍般的銅枝鐵干,葉在寒風(fēng)中婆娑起優(yōu)美的身姿,卷起層層或淺或深的波浪,斑駁陸離的樹影倒映在地,仿佛重疊著都市人生。
  按中國傳統(tǒng),九月入秋,而此時重陽將至,秋意正濃?!俺钜虮∧浩?,興是清秋發(fā)”,一個特殊的季節(jié),是挑撥思緒的濫觴,是記憶中意料之外的遺忘。秋,她是收獲是碩果,是雨水之后五谷豐登的喜悅;她是覺醒是思過,是該喪失的早已喪失;她是負(fù)荷是放棄,是該得到的尚未得到;她更是美麗的世界,“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闕前開二峰長”,“翠彩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
  ……忙碌的步伐,碾過時光的輪回,在這個習(xí)慣遺忘的秋天,是有些什么,在靜默中被遺忘了。屏息凝神,思接千載,她豪邁而悲壯:在蒼茫天地間登云遠(yuǎn)觀,望大江滔滔而去不復(fù)還;遙望天高云淡,似有仙人衣袂飄忽,手握玉芙蓉朝拜玉京;早先九垓之上浸潤的汗珠,愿接盧敖游蕩太清之間……萬里無云,如同永恒的悲傷。
  九九相逢,陽陽相碰,是為重陽。潛藏在血液里的認(rèn)知同歸,總會激起心靈深處的呼喚,拉扯著宿命的沉淀,刺痛脆弱的神經(jīng),集起一脈的共鳴?!叭f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是登高;“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是賞菊;“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是插茱萸……但,是有些什么,被遺忘在秋天。
  如果此刻的我們,在十字路口駐足在霓虹燈下猶豫,是否會憶起被世俗淡化的情感?人們追逐財富、名譽、地位、權(quán)勢,獨獨放逐了那與天高地齊的東西。它是秋帶給我們的獨特體驗,在自由酣暢的時刻,思緒飛揚上升,與湮沒在黑暗的云彩交融,遮蓋了天之一角,浪浪天風(fēng)以波瀾壯闊之勢雷霆萬鈞之力滾滾而來,我們愿開啟心窗,放飛幽居已久的情懷,心涼初透。是誰到秋便凄涼?宋玉悲如許!
  遺忘的,是秋的詩情詩韻。遠(yuǎn)在他鄉(xiāng),對酒共酌,金花飄香,值得萬里同悲鴻雁天;滿園花菊,郁金中黃,孤叢白霜,玉枕上彌漫暗香盈袖。春日觀花,夏日聽蟬,簫吹秋月,酒飲冬霜,遺忘了秋的同時,也忘了澄澈明凈的皓月當(dāng)空,忘了光陰荏苒的似水年華。
  重陽節(jié)又名曰“老人節(jié)”,老人似葉,“化作春泥更護(hù)花”,一輩子含辛茹苦的撐篙人需要兒女承歡膝下,共享天倫,只有秋的某一天才為他們實現(xiàn)這個最普通最簡單的夙愿創(chuàng)設(shè)一個華麗的借口。兒女給予豐厚的物質(zhì),卻遺忘了父母需要心靈的安慰。偌大的城市,繁華的長街,如流的人群……望斷歸人路,說到傷心處,唯有淚兩行。
  秋,是有靈魂有血骨的。靈異的手指拂去歲月的風(fēng)塵,在天地間幻化奇跡,只身起舞,千里煙波,霧靄沉沉,她守護(hù)著自己獨有的法則與氣質(zhì)。人遺忘了秋,也遺忘了讓心慰藉的那泓泉,只有它在,才可向生命送上汩汩活力,綿延不絕,割舍不斷……重陽節(jié),是母親的生日。秋風(fēng),秋花,秋月,秋霜,只求它們載著遠(yuǎn)在他鄉(xiāng)的女兒的愛和祝福進(jìn)入母親甜蜜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