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雁云、董路在武夷山考察
▲張雁云(中)和他的學生董路(左)、孫岳(右)在一起
撞到一棵樹,驚起一只鳥———黃腹角雉的巢就在那里
武夷山風景如畫,奇峰、異石、綠樹、白云,鳥鳴悠悠,花香襲襲;清泉、飛瀑、山澗、溪流,流水潺潺,如訴如歌,是很多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很多人想要來這里看日出日落。可是如果長期孤獨地住在人跡罕至的簡陋的小屋里,每天看到的日出日落一定是另一番風景。
為了研究黃腹角雉,張雁云師生多次進入武夷山自然保護區(qū)。
黃腹角雉是我國獨有的一種高山雉類,主要分布于浙江、福建、廣東等地海拔較高的山區(qū)。“說到黃腹角雉,不能不提鄭光美院士,他曾對黃腹角雉進行過七年的系統(tǒng)研究?!睆堁阍瓶偸沁@樣介紹自己的恩師。
為了方便研究,張雁云師生便經(jīng)常住在方圓數(shù)十公里沒有人跡的山中小屋里。當夜色降臨,孤寂的小屋里發(fā)出微弱的光,在漆黑一片的山上顯得那么扎眼。由于沒水沒電,沒有手機信號,更別說上網(wǎng),所以天一黑,他們就只好躺在冰冷的床上。高山上寒冷潮濕,睡在睡袋里,常常會被凍醒。整個山頭往往只有一兩個人,睡不著的時候,只好默默地數(shù)窗外的星星。他們每晚都會死死地把那扇破舊的木門鎖牢,盡管這樣還是會時時擔心狗熊可能來騷擾。吃飯基本上就是隨便對付,因為下山去買菜,速度快的話也要花去一天的時間。如果時逢大雨,一下就是幾個小時,來不及回到營地,雨衣都要用來保護設(shè)備和資料,他們就只能任由雨淋了。
“這些困難都不算什么,最郁悶的是,黃腹角雉的數(shù)量非常稀少,即使拿著無線電遙測設(shè)備翻山越嶺,也常常找不到它們的蹤影。”張雁云說。找不到研究對象,有時研究就不得不停滯十天半個月,大家都會異常著急。這時候張雁云常常拿鄭光美先生的經(jīng)歷來鼓勵學生們:鄭先生以前在野外考察的時候,也經(jīng)歷過遍察不見黃腹角雉蹤影的情況。有一次正當他備感焦急的時候,不小心從山坡滑落下去,撞到一棵大樹,驚起了一只鳥,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樹上就是角雉的巢。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提起在野外的吃苦耐勞,張雁云對他的學生們贊不絕口:“扛著沉重的設(shè)備翻山越嶺,穿越樹林風吹日曬,這些大多數(shù)在城市里長大的80后、90后們,從來沒有叫過苦喊過累,我深受感動。我們這代人干活從來不惜力,他們這代孩子也是好樣的?!?br>野外的生活不僅艱苦,也難免會有些小波瀾,很多場面使他們現(xiàn)在想起來還心悸不已。張雁云在野外考察的時候,曾失足滑落山下,所幸落到山澗的小池塘里才躲過一劫。孫岳受傷的故事也是令人感到驚心不已。“2008年南方雪災(zāi),到處冰天雪地,春節(jié)家人要我回北京過年。在從保護區(qū)去車站的盤山公路上,我所乘的汽車由于路面結(jié)冰車打滑,掉進了路邊的深溝,我受傷很嚴重,所幸的是沒有生命危險。當時不敢驚動父母,硬是等傷養(yǎng)好了才回家?!?br> 對于他們,在野外遇到五步蛇,遇到猛獸,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所以,他們的經(jīng)歷不乏驚險,甚至頗具傳奇色彩。董路為我們講述了自己與野熊不期而遇的故事。
一次下山,董路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定睛一看,突然間怔住了,“熊!”思維一瞬間停滯了。只見它也愣住了。就這樣,董路和野熊對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它也許是失去了興趣,竟然轉(zhuǎn)身離開了?!笨粗靶茈x去的背影,董路深深地舒了口氣,“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僵硬,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那是只熊,而且是只母熊,身后還有幾只小熊跟著!當時幸虧自己愣住了,要是轉(zhuǎn)身逃跑,或是沒有看到一直往前走,護子心切的母熊會作何反應(yīng),真是不堪設(shè)想?!?br> 正是因為野外工作比較危險,張雁云非常嚴格地要求學生們必須做好各種保護措施,不能粗心大意。孫岳回憶說,大二的野外實習是我們每一個生科院的學生在大學階段最難忘的經(jīng)歷。張雁云老師每次都會不厭其煩地提醒學生提高警惕,強調(diào)每個學生都要打好綁腿,帶上蛇藥,以防在野外遇到蝮蛇襲擊。
“草上飛”的另類記憶
“什么叫苦呢?現(xiàn)在的社會競爭如此激烈,做什么不需要面臨挑戰(zhàn)呢?閑起來無所事事是心累,到野外工作只是身體的累,如果一定要累你會選擇什么?何況我們從事這些研究都是因為自己喜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怎么會累呢?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使得我們能夠用專業(yè)的眼光去觀察周圍的事物,進入林子,聽到清幽的鳴叫聲,我們的狀態(tài)馬上變得不一樣,個個精神抖擻?!碑敱粏柕绞欠裼X得野外工作太艱苦時,張雁云以他一貫的樂觀態(tài)度表達了自己對“苦”的看法。
他們有著比常人更加敏銳的觀察力,因此也常常能夠觀察到一些有趣的現(xiàn)象。“有一次,一條貪吃的蛇吞掉了一只籠中的鳥之后,卻因為身體變胖出不來了,最終不得不把鳥吐出來?!?br> 每一個新奇的發(fā)現(xiàn)都使他們精神振奮,野外工作的樂趣還不止于此。長期置身于壯麗秀美的大自然,使得他們有著淡泊的情懷,開闊的視野,開朗的性格。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把愛好與專業(yè)結(jié)合起來,“工作起來其樂無窮”。張雁云年輕的時候便喜歡長跑、登山等運動,長期的野外工作,使他的風采不減當年。他跟20來歲的學生們一起登山,硬是能把學生們累得滿頭大汗,一路小跑都難以跟上他的步伐。因為身手矯捷,他還落了個外號“草上飛”。董路喜歡攝影,在野外總是能捕捉到很多別人難得一見的奇麗風景。每每拍攝到好作品,他都欣喜不已。正是因為喜歡跟大自然接觸,他們做出了自己一生最無悔的決定———選擇鳥類學。
記者手記
張雁云和他的學生們在辦公室接受采訪時,正是周末。見到記者,張雁云的臉上立即洋溢著富有感染力的笑容,把整個人都襯得充滿青春活力。“率真、認真、可愛、有激情”是學生們對張雁云最多的評價。
每當聽到對自己的“溢美之詞”,一向很開朗的張雁云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總是謙虛地說,“我還是要更加努力”。
野外研究,在很多人看來是一項很酷的工作,很多人向往背著旅行包和大自然零距離接觸,因此時下徒步旅行已經(jīng)成為時尚。然而野外考察并不是旅游,它是一項艱苦且需要耐力的工作。研究者帶著自己的課題深入野外,甚至是無人的自然保護區(qū),為了完成研究,成年累月地待在叢林里,其間遇到的困難和危險,沒有經(jīng)歷過是難以想象的。
我知道,師大里還有很多這樣的老師和同學,為做專業(yè)研究,他們往返于繁華的都市和人跡罕至的野外,有著一般人不曾體驗的經(jīng)歷,背后藏著無數(shù)精彩的故事。與大自然親密接觸是忙碌的現(xiàn)代人難得的體驗,正是這種神奇的體驗使得他們對自然有著特殊的感情,對人生有著獨到的見解。他們顯得有些特別,親近自然使他們也有著像自然一般廣博的心胸,經(jīng)歷的艱苦危險也使他們面對人生的起伏更加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