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光亞先生
驚悉光亞先生仙逝噩耗,我十分震驚和悲痛。他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音容笑貌又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數(shù)十年如一日,光亞先生為我國的國防科技事業(yè)建設和發(fā)展嘔心瀝血。他在技術上的精益求精,對國際風云變化的洞察力十分驚人。記得1992年3月下旬,盡管已經(jīng)開春,但西安仍是寒氣逼人,光亞先生在錢紹鈞委員的陪同下風塵仆仆、不辭辛勞地由四川趕到西安。在西安的一周里,他用心聽取了西北核技術研究所的工作匯報。我當時是所黨委常委、科技委主任。對于研究所的未來發(fā)展,全所上下各級領導進行了廣泛的討論,確定平臺建設內(nèi)容和學術技術發(fā)展方向。當向他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匯報后,光亞先生充分肯定了大家認真努力的態(tài)度,同時提出了一個問題:“核試驗停了你們怎么辦?”真是語驚四座,這個問題是大家始料不及的。那個時候,我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停止核試驗的蛛絲馬跡。為此,研究所對光亞先生提出的問題重新進行了部署。果然不出其所料,四年后核試驗便停止了。這短短的四年時間,為我們抓緊推進各項工作贏得了寶貴時間。光亞先生政治上的敏銳性和對事業(yè)的高度責任心無不深深打動了全體國防科研工作人員。
對于從事核技術研究的一個研究所,需要有開展研究的試驗條件,諸如反應堆、加速器、鈷源及其他核裝置,然而所里缺的就是一座供科研用的反應堆。許多科學實驗開展不了,一些實驗必須赴京到原子能科學研究院去做。國外友人也表示沒有一座反應堆,那就夠不上有實力的研究所。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所里的領導曾醞釀建設一個,但因文革以及其他諸多原因始終未能如愿。研究所遷入新址后,此事又提上了議事日程,先后進行了多次調研、研討。申報書曾十易其稿,改了又改。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所里派我領銜建反應堆。1992年5月18日、12月18日,1993年5月17日,一年時間內(nèi)我向總部首長匯報了三次。那時沒有PPT,只能用薄膜打印文字投影到屏幕上。一項工程論證,一年內(nèi)三次匯報恐怕在歷史上絕無僅有。當我第一次匯報時,因為有領導不太熟悉這方面的內(nèi)容,并不太在意我的匯報,當時我心中很不踏實,特別注意匯報時的語音語調,做到抑揚頓挫、時快時慢、時高時低,但效果都不是很好,有點想打退堂鼓。唯有光亞先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還不時地提出問題,他的舉動無疑增強了我的信心。第一次論證主管領導不表態(tài),未獲通過,光亞先生又提出要補充另外一些內(nèi)容。說實話,當時我感到有些被折騰的味道。當?shù)谌螀R報通過時,光亞先生就不再提要補交什么材料了,到此刻我才明白,如果主管領導不點頭,光亞先生就會讓我再來匯報,直至被認可為止。他真是用心良苦??!在堆型選擇上,光亞先生非常支持民族工業(yè)發(fā)展。當時國內(nèi)已有單位具備設計制造、加工、運行的能力,經(jīng)費僅需幾千萬,而引進國外的則需3到3.5億人民幣?,F(xiàn)在反應堆已經(jīng)運行了十多年,充分證明了當時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沒有光亞先生的支持與堅持,反應堆恐怕很難建成。
數(shù)十次試驗任務的布置、方案討論、數(shù)據(jù)總結,每次會上光亞先生總是面帶慈祥的笑容,認真聽取各種不同的看法和意見,充分發(fā)揚技術民主。在他面前,我們這些從事技術研究的工作人員從未感到過拘謹。他為人師表的風范、學者的風度、為人謙虛認真的工作作風,永遠是我們學習的楷模。
安息吧,光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