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懂得 所以慈悲
“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么痛快?!?br> 很多年前,張愛玲這樣說,也確實做到了。
她的才氣是飛揚的。自中學(xué)嶄露頭角,從此一發(fā)不可收,二十三歲與蘇青齊名,張愛玲的書常常脫銷,約稿不斷,稿費也比別人高。恃才如她,曾在畢業(yè)年刊調(diào)查表上寫:
“最恨———一個有天才的女子忽然結(jié)了婚?!别埵沁@樣立誓,她后來都守不住———因為遇見了胡蘭成,她便要謀生亦謀愛。
他們的“傾城之戀”千回百轉(zhuǎn),在世人心中已演繹成一段 “傳奇”。
張愛玲天性涼薄,除了胡蘭成,我亦想不出有誰能配她。劉歡唱 《不滅的心》,那一句“日月星辰,只是陪襯”何等大氣,可張愛玲卻認(rèn)為清風(fēng)明月都不足以陪襯她。想那樣孤傲冷漠,睥睨世俗的女子啊,終于在他面前溫順地俯下首去。她在給胡蘭成的照片背面寫:“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br> 他是懂她的。在她四處受窘的情況下,胡蘭成發(fā)表《評張愛玲》暗暗給予支援,雖不免溢美之詞,然而見地不同凡俗,評析又絲絲入扣,故能討張愛玲的歡心。我想,缺乏愛與親情的童年,過早離家出走及經(jīng)濟上的困窘,使張愛玲變得離群索居,迥于流俗,對人心過于敏感,對世界又太悲觀。她是高原上一棵孤獨的樹,站得太久了,所以不曉得難過,可是她沒想到有一天風(fēng)會來,風(fēng)懂得她,能看透她的心,她歡喜著,她的世界是亮堂堂的了。
嘆一句癡心女子遇人不淑,她忘了風(fēng)是會走的,再怎樣兩情依依,大限來時亦會各自飛。天涯地角有她牽他招他又怎樣,不過平添一段愛恨情仇。讀胡蘭成的《今生今世》像被牽了鼻子在霧里走,常被他的障眼法瞞過。張愛玲聰慧卻不夠狡黠,不像胡蘭成明明移情別戀,卻可以說得冠冕堂皇,沒有一點錯處。
胡蘭成逃往溫州時,張愛玲去看他,并說出小周與她,要胡蘭成選擇,他不肯,并振振有詞:“我待你,天上地下,無有得比較,若選擇,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對不起小周?!睆垚哿岽鸬溃骸澳阏f最好的東西是不可選擇的,我完全懂得。但這件事還是要請你選擇,說我無理也罷。”她為他從塵埃里開出花來,又因他而萎謝,胡蘭成實在是有負于她。我仿佛看見她離開時,一個人雨中撐傘立在船舷邊,對著滔滔黃浪泣涕良久。她是委屈的。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所以才會喪失所謂是非大義,在決絕信里附上三十萬元給他———那是張愛玲寫電影劇本賺的錢。因為是女子,到底是女子啊。
李安執(zhí)導(dǎo)的電影《色·戒》已上映,這部作品張愛玲斷斷續(xù)續(xù)修改了三十年,直至胡蘭成出版《今生今世》后她才發(fā)表,其中或多或少也影射了他們之間的情事。遇見胡蘭成對張愛玲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恐怕沒有人說得清。張愛玲曾在 《對照記》的序中說:“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yīng)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讀罷淚落。
1995年9月8日,一代巨星自天際隕落,張愛玲作別這個冷暖人間,走完了華麗而孤涼的一生。
不知張愛玲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會想些什么?(研10古文 路娟娟)